“天衣无缝成衣店”内,方瑶镜正熟练地在闺房里摆弄着机杼。
回梭织朵垂莲子,盘花易绾,愁心难整,脉脉乱如丝。
仅仅一夜间,万驹国二王子被谋害,狄霸斧成为头号嫌犯,不仅畏罪潜逃,还传与梧迹阁有关。
以她的了解,狄琳虽看起来放浪形骸,不受世俗管教,却也不至于犯下杀人之罪。再者,这事怎么也不像是宋荀带领下梧迹阁的行事作风……
方瑶镜不由满腹疑团地回头望了一眼床上昏睡着的狄琳。
早上她刚从康王府里回来准备开门营业,便被躲在柜台下布匹衣料堆里的狄琳吓了一跳。于是放了女工们一天假,关了前后店门,才将昏迷了的狄琳半拖半拽地带回了自己房间。
简单检查了狄琳的身体,并无明显外伤,因此方瑶镜只将狄琳的浑身发烫还嗡嗡说着梦话的症状,归结为她受惊着凉了。毕竟狄琳出现在她店中时,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
“不是我杀的!”
突然喊出一句梦话,狄琳蓦地清醒,视线迷茫而警觉地探向陌生的房间。直到看到边上的方瑶镜,才松懈了下来,从床上慢悠悠地坐起。
“嗯,我信你。”
方瑶镜倒了杯茶走到床头,将杯子递到狄琳干涩的唇边,喂她喝了几口茶水。
没想到方瑶镜回答得如此坚定而干脆,一早上接连遭受主角团怀疑和“迫害”的狄琳,感动得想抱紧方瑶镜,左肩却传来钻心的疼痛,令狄琳“嘶——”地捂着左胸缩成一团,额角大颗冷汗滚珠般落下。
“你怎么了?”
方瑶镜紧张地问,认为对方这么虚弱似乎另有隐情。
把领口拉至左肩以下,狄琳指了指光洁的左肩:“中了银针。”
“银针?”方瑶镜一愣,再细看,确有几个毛孔大小的血点,心下不免浮出了一张熟悉的人脸,“是……宋荀?他为什么要对你下如此狠手?”
“嗨,他没在针上淬毒,就算他手下留情了。”
没想到狄琳竟然一脸不在意地帮着宋荀开脱,方瑶镜在短暂的错愕过后,取来平日里贴花黄的宝镊,一边埋在狄琳肩头寻找没入皮肉的银针,一边思忖着这件事与案子的关联。
即使是能闭眼穿针绣菩提的人,方瑶镜费了半天劲,也只拔除了两根埋得较浅的。至于埋得深的,二人决计用烧红的匕首豁开道口子,再用宝镊夹出来。毕竟银针虽避开了下方的心脏,却因其极细且长,又已完全没入皮肉,容易随经脉游走全身,埋下更大的隐患。
“你昨晚没回客栈?是去了荀香小铺?”
全程咬紧牙关生忍的狄琳,听到这话突然绷不住地痛呼出声,然后抬眼给了个“你怎么知道”的表情,接着在方瑶镜“还不够明显吗”的神色中,才想起她目击过自己和宋荀之前躺一张床上手牵手的“奸情”场面,估计早就默认他俩是一对了。
想到方瑶镜是知道宋荀真实身份的,狄琳便也不再遮掩,在龇牙咧嘴的灼痛中把骗王子舔冰,夜宿荀香小铺,早起才遭银针袭击,出门又遇客栈埋伏等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
“所以……是有人杀害了二王子,又借你的随身饰物诬陷于你,而恰好饰物刻有梧迹阁的标志,老王爷他们便把账算到了梧迹阁头上。而另一边,身为梧迹阁阁主的宋荀则以为是你骗取他的信任后,故意嫁祸,才出手伤了你……”
结合小王爷透露给她的消息,方瑶镜从这一串复杂的事情中整理出了这个结论。
“对。”处理完伤口,狄琳出了一身冷汗,换了身干净衣物,又有气无力地倒回了床上,却目光烁亮地盯着方瑶镜,“现在黑白两道都在追杀我,可否麻烦你收留我一段时间,等着案子破了,我再现身。”
方瑶镜点了点头:“没问题,你且在我这儿安心休养。我一会儿去沈大人那儿多了解下情况。”
“诶,你不会要把我捅出去吧?”
听闻方瑶镜要去找沈晏清,狄琳挣扎着要起来坐起来,却被方瑶镜一把摁了回去。还拧了条凉毛巾,搭在狄琳的额头,将她封印在床上。
“又没悬赏令,把你捅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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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没了狄大仙坐镇的泰平客栈,食客散得比苍蝇还快,头也不回,显得冷冷清清。
堂内,夏奇文站在柜台前,一手叉腰,一手舞着擀面杖,对着柜台外端正坐着的沈晏清与夏林蝉斥责非难。
一会儿斥狄霸斧忘恩负义,连供她吃喝的掌柜的都下得去手,一会儿骂沈晏清是个灾星,总是连累他们叔侄俩,绝不肯把侄女交给他,一会儿又训夏林蝉胳膊肘往外拐,搞得一身伤,他都不知道怎么向她死去的爹娘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