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香浓玉漏严,云随凉月下西南。
鼻息之间,流芳郁郁,宋荀幽幽转醒,一望天色竟已是清晨。转头看向桌案上不知何时点燃的香炉,微微出神。
“醒啦?来吃早饭!”
房门忽然被打开,狄琳嘴里叼着个油饼进来,手上还捧了俩竹碗豆花。
宋荀眨了两下眼,深深吸了口气,体悟那团乍然闯入的烟火气,却出奇地融和了这个房间的清冷。
掀被起身,才发现伤口处系的蝴蝶结,宋荀忍俊不禁,又意识到自己正赤裸着上身,抓起扔在床尾的衣服,背对着狄琳一件件套起来。
“这个香料……”
彻底清醒后,鼻子更为敏锐,檀香为主的沉静基底中,浸润着玫瑰的馥郁,期间却跳跃着生姜和些许花椒的辛辣感。宋荀不记得自己有调制过这样的香。
狄琳嘬了一口豆花,朝宋荀挑了挑眉:“我昨晚趁你睡着调的!怎么样?好不好闻?”
“……香如其人。”
换好衣服的宋荀在桌边坐下,本想说香料喧宾夺主、杂乱跳脱,但一想调香人,倒也觉得气质贴切。
这香像迎面劈来的斧头般凌厉唬人,近看却没有开刃,又趁着你轻敌大意时,调转斧头,用木头手柄往心窝狠狠戳去。不讲章法,但出奇制胜。
“那是!一会儿方瑶镜新店开张,我就送几丸过去!”
吃了没文化的亏,狄琳直把暗贬作明褒,抹了把嘴,就要往库房里继续祸害香料去。
“这香……”宋荀握住狄琳的手腕拦下来,“只赠我一人就好。”
手心传来痒痒的触感,狄琳低头看了眼用指尖轻轻在自己手心摩挲的宋荀,总觉得经过昨晚,俩人之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感觉竟然让狄琳有点不知所措。
索性把掌心大咧咧地一摊:“那我赠你香丸了,你回我点啥好?”
宋荀想了想,还真起身从枕下取来了一个小葫芦状的紫檀镂空香囊,稍稍拨开狄琳的斗篷,系在了她的腰间:“见它如见我。”
“小葫芦?”
恍然想起了他俩在树林里被沈晏清抓包而假装采集树脂的事,狄琳的嘴角挑了挑。
知她所想的宋荀也来了句“这个就别拿去盛米浆了,不够塞牙缝的。”
二人终是心照不宣地笑得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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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瑶镜的“天衣无缝成衣店”于吉时开张,店门内外薰然和气爆声残,贺客充庭上庆笺。
小王爷有事没能到场,命人又是奏乐又是送牌匾地做足了排场。
张如画也亲自编了几个花篮送了过来捧场,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自打得知真相,爱打抱不平的夏林蝉,借由“职务之便”,暗中向食客传播张酒鬼是公孙睿代笔,且是《阳帝大宴群臣图》的真正作者的事实。如此自带爆炸性热度的话题,自然一传十,十传百,又经过天桥底下说书人的几轮润色加工,成为了这几日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那些买过张酒鬼春宫图的人,为了能和大名鼎鼎的公孙睿攀上关系,也纷纷加入了为张酒鬼“正名”的行列。不过几日,连水城的人对张酒鬼的风评由“低贱下流的春宫画师”逐渐转为“大俗大雅至简至真的艺术家”。
连带着张酒鬼之前卖不出去的画作,价格几十倍地翻涨,成了炙手可热的抢手货。而莫名成为“名家之后”的张如画,也吸引来了无数前来说亲的媒婆。
似乎心结解开之后,生活也随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与张如画打过招呼后,狄琳与宋荀走进店内,恰好看到方瑶镜拉着夏林蝉从里屋的更衣室走出来。
夏林蝉身上一行头的男装已经换下,身着桃红色金线绣菊花纹的交领襦裙,头上也梳起了双螺髻,显得灵动而娇俏,赏心悦目地叫沈晏清两眼发直。
又是女主换装惊艳男主的戏码,狄琳暗自吐槽着,却手下留情没去搞破坏。
“这个送你。”
从怀里掏出一支嵌了只金蝉的玉簪,沈晏清顺势插在了夏林蝉的发髻上。
“这算是定情信物?”
不拱火不成活的狄琳,一如往常地开着玩笑,不想宋荀却往自己的腰间扫了一眼,登时狄琳觉得火星子燎到自己身上,腰间的小葫芦快把自己烫出水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