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门被不轻不重地合上。
装了大半天虚弱,狄琳终于得空在床沿坐下,三下五除二地蹬掉鞋袜,倒在床上滚了两个来回,最后歪七扭八地伸了个懒腰。
若是在四维,她的那些仿生机器人就该放着音乐,拿着按摩精油,围上来给她来套猛男马杀鸡。
正眯眼回味着,鼻尖嗅到熟悉的广藿的苦味,刚睁眼,便见人影闪过,一排银针倏然逼至狄琳太阳穴。
狄琳动作一滞,转着眼珠子望向银针的主人。
没了笑容的宋荀,眉眼像落了层霜,把那层淡淡的温情打得烟消云散。
“宋掌柜,怎么了这是?刚才你还送佛送到西地搀我回来呢,现在又想让我直接归西了吗?”
早就被沈晏清长枪短炮威胁惯了,狄琳对这几根细针实在惊慌不起来,反而难掩欣喜。
这死板的“万年温柔”扁平人设,终于在别的维度延伸出了带刺的枝蔓。
“人类幼崽培训基地派你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
知道自己梧迹阁阁主的身份已不寻常,暗中寻找生父这个只有自己和心腹知晓的秘密竟也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背后的门派是否已然渗透进梧迹阁的内部?
宋荀的万千疑虑混着惊惧,凝在针尖,时刻准备结果了狄琳的性命,却踌躇着想要知道答案。
“啊?”
突然听到人类幼崽培训基地的狄琳愣了神,缓了两秒才明白宋荀把上回自己的胡话当真了。乃后觉自己也许多次面临宋荀的杀意,只不过他碍于自己背后这个并不存在的门派才克制着没有动手……
心脏砰砰狂跳着,也不知是后怕还是兴奋,不过当务之急还是保命要紧。
“上头派我来连水城只是让我监视沈晏清罢了,无心与宋掌柜作对。今天我就是开开玩笑,压根没想揭你的底。你大可放心!”
从“监视”一词,宋荀推翻了狄琳与沈晏清是合作关系的前论,形成了另一个想法:“《阳帝大宴群臣图》的案子是你们做的?”
一时编不出监视沈晏清的借口,狄琳就坡下驴,不置可否地来了句“我们与梧迹阁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劝宋阁主还是少知道为妙。”
确认了狄琳的底细与目的,几日来悬在心头的大石堆,落了大半,宋荀脸上的冰冷神色也回了春,只是手中的银针仍未收起。
“这样,你放过我,作为交换,我给你透露点你爹的下落,让你早点认祖归宗行不行?”
狄琳再淡定,也受不了被别人就这么怼着命门,当即开出条件。
大不了给个可有可无的消息,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
听闻此话,宋荀收了毒针,素净的脸绽出与之不符的笑意。
“狄大仙何出此言?在下乃金陵宋氏一族,虽为旁支,不及嫡系居高显贵,也谈得上书香门第,家父为乡中举人,家母也是大家闺秀,有头有脸有族有谱,何来认祖归宗一说?”
“哈?金陵宋氏?你不是连水人吗?”
狄琳傻了眼,两手撑在床上,将上身支起来,歪着头仔仔细细把宋荀灿烂过头的笑脸瞧了个遍。
要不是她手握剧本,差点就信了。
只是诧异宋荀连阁主身份暴露都不曾反驳,却要在家世上撒这么离谱的谎。明明那么渴望找到生父,却用这样的理由拒绝自己的帮助。
“七年前,家父家母先后病逝,我这才只身从金陵南下,来到连水城做香料生意。也算半个连水人吧。”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今天灵力损耗太严重,错算了……见谅见谅!”
各怀心腹事,尽付一笑中。
俩人再度产生了不去拆穿彼此秘密的默契。
………………………………
未时,城外南郊密林。
官道上,夏林蝉骑着骡子在前头轻快地飞奔,后头载着俩人的骏马虽健步如飞,但看着不免有些吃力。
“嘶——你骑那么快,是故意想让我屁股疼?”
坐在沈晏清身后的夏奇文,颠得声音发颤,极不情愿地揪着沈晏清的衣服,暗自庆幸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隔开了俩人,使自己不至于很没面子地贴在他背后。
“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听了一路牢骚,沈晏清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更令人丧气的是,他刚听闻在几日前的夜晚下过一场暴雨,将这官道上的车辙蹄印统统洗刷了一遍,找寻线索的工作怕是更加艰难了。
“废话,我能放心让你和知了孤男寡女独处一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