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亮,瞿亦峰便出去了。
他向队长牛归田汇报了遭遇逃亡者、以及姜光宗请他当向导的事。牛归田同意他为逃亡者担任向导,将他们安全送到目的地。同时告诉瞿亦峰,据侦查,有数路妖孽正在朝逃亡者行进的方向秘密接近,极有可能会在前方发起伏击,他正在调动人马,准备在前方诛灭这股妖孽,命令瞿亦峰小组密切配合,确保逃亡者的安全。
队长的消息令瞿亦峰心中即兴奋,也忐忑不安,滕子明与乔元亨就在身后,相距不足十里地,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现在,同伴们正在从四面八方赶来,说明妖孽出动的人不少,稍有不慎,便会造成逃亡者伤亡。
之后,他找到了关之岳,二人商议,为免引起逃亡者怀疑,关之岳继续在暗中策应,不必露面。
两个小时后,他拎着两只刚刚捕获的野兔回到营地,告诉逃亡者们,洪水已经退去,但是遍地泥泞,无法赶路,必须在等一天,明天才能重新赶路。
逃亡者们离家八九天,早已疲惫不堪,能够在此休整一天,求之不得,均无异议。
之后,他告诉逃亡者们,下了山,前边不远处,有一股山泉,可以前去洗洗涮涮,但不得远离。
姑娘们一听,欢呼雀跃,纷纷拿起昨天换下来的脏衣裳奔向石缝。
瞿亦峰忽然看到婧婷姑娘走路一瘸一拐,慌忙叫住她,问道:“是不是鞋子硌脚?”
“有点儿……”姑娘羞怯地说。
“为什么不找块布包脚?”
姑娘慌忙将手中的脏衣裳藏在身后,低头不语。
瞿亦峰明白了,盛夏季节,没有人会带着大量衣裳出门。这位大概除了身上穿的,就只有手中这一套了,包了脚,便没有换洗的了,舍不得。
姜光宗的脏衣裳由珊儿和梅儿带去洗了,他从瞿亦峰手中接过野兔,准备拿去洗剥。
瞿亦峰忙道:“等等,这事我来做,她的鞋子硌脚,不能走路,劳驾你把她的衣裳拿到山下去,交给其他姐妹洗洗。”
婧婷姑娘忙道:“不用,我自己能洗。”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不再说“俄”了。
姜光宗怪异一笑,说:“八姑,俄和这位大哥说好了,他给俄们当向导,俄们要绝对服从他,请把衣裳给俄。”
瞿亦峰说:“这是真的,给他。”
声音不高,但姑娘感到,他的话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仪。
姜光宗拿着脏衣裳走了,瞿亦峰命她脱下那只鞋子,给他看看,她顺从地照办了,抱着光脚坐在一边,痴痴地望着这个男人。
这种手工做的生皮鞋子很粗糙,羊皮干了以后,变得硬邦邦的,穿在脚上保证活受罪。
生皮干了以后会收缩,瞿亦峰特意将鞋子做得大了一点,但光脚穿着它,依旧又硌又磨,根本无法走远路。
瞿亦峰检查了鞋子之后,在硌脚、或者磨脚部位喷上水,然后用力揉搓起来。
过去,人类用各种动物的皮制作成各种各样的用品,这些皮革在加工制作之前,首先要经过鞣制,也就是常说的“硝皮子”,或者“熟皮子”。经过硝制后的皮革柔软、美观富有弹性,保温好,可长期存放,是人们日常使用的很好皮料。
但这种工艺很复杂,需要很多化工原料和专用工具,瞿亦峰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加工。
过去,用这种方法做出来的皮鞋,有些地方叫“生鞋(hai )”,人类进入高度文明之后,富裕起来的人们便不再穿这种鞋子了。
“瞿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姑娘傻傻地问。
“你来。”瞿亦峰将鞋交给姑娘,说:“用力揉,直到皮子干了以后,那些磨脚、硌脚的 地方仍然是软的,就成了。”
姑娘此时对这个男人已经是绝对地信任,也不多问,接过鞋子依法炮制。
瞿亦峰挑选了一只野兔,开始剥皮,手法很特别。通常剥皮,只消将猎物腹部的割开,便可开剥,而他却将野兔倒挂起来,先将两条后腿部位的皮剥开少许,然后抓住两边的皮用力往下一拉,便扯下一张完整的皮筒子来。
姑娘一边揉着鞋子,一边望着他。只见他从崖根下抓了几把干沙土,填进兔皮筒子,然后按在地上,用力揉搓起来。
“瞿大哥,你这又是做什么?”姑娘忍不住问道。
“给你弄一块包脚的。”瞿亦峰说。
姑娘心头热热的,说:“为什么要装那么多沙土?”
“这种沙土里含有硝土成分。”瞿亦峰解释说:“用它鞣制皮革,即可以吸收皮子里的水分和油脂,还可以使皮子变得柔软起来。用它包脚,保证不会再磨脚、硌脚了,就是有点味道,希望你不会嫌弃。”
“瞿大哥,我不嫌弃。”姑娘柔声说:“瞿大哥,你懂的真多。”
“哈哈,我这是从……山里人都用这种方法,我是从他们身上学的。”
其实是一千年前,偶然从一本书里看到的。
姑娘说:“我这一路,也学了很多东西。瞿大哥,你为何不问我的名字?”
瞿亦峰触到姑娘火热的目光,心头一跳,淡淡地说:“我是你们的向导,将诸位送到地方之后,便要各自东西,也许从此形同陌路,何必问那么多?”
姑娘神色一黯,旋又坦然,说:“我叫姜婧婷。”
“这名字很好听。”瞿亦峰淡淡地说:“你继续按我说的揉,我去看看他们。”说罢,放下兔皮下山去了。
姑娘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叹息:“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姜光宗在崖下拦住了瞿亦峰,说:“她们正在洗浴,别过去……”
姑娘们好洁,昨天在泥水中滚爬逃窜,逃过了一劫,山崖上没有水,带着满身泥污捱了一宿,刚才来到清泉旁,立刻将姜光宗驱赶到一边,然后尽情洗浴起来。
瞿亦峰说:“哎呀!上面还有一个,我去叫她下来,也洗洗。”
“不必!”姜光宗拦住了他:“你好像对俄的这位姑姑异乎寻常地关心。”
瞿亦峰一怔,说:“你是指我为她做鞋这件事?”
姜光宗说:“阁下的表现叫人不由得想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