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忽然停止,姜老爷聆听片刻,叹息道:“如果真是他们追杀,永福和永禄凶多吉少了。无冤无仇,这群混蛋为什么要追杀俄们?”
石原说:“老爷杀了他们的人,而且将死者乱刀分尸了。这帮家伙睚眦必报,杀人不眨眼,岂能干休?老爷,他们很快便会追上来,此地不可久留,请赶快动身!”
话音方落,远处有人高叫:“姓姜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滚出来受死!”
“滚出来!滚出来……”吼叫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人不少。
“老爷,快走!”三猛不由分说,架起老爷便走。
月上东山,山林中,三条身影跌跌撞撞,进入一片乱石之中,正是狼败逃蹿的姜老爷主仆三人。
姜老爷坐在一块山石上,喘吁吁说:“三猛,给俄一点干粮,烤肉也成……”
他饥一顿、饱一顿,饿了七八天,早已浑身发软,四肢无力,此刻仓惶了逃窜几个小时,只觉眼前发黑,金星乱舞,天旋地转,肠胃更是抽搐不已,猫抓鼠咬般的难受,再不吃点东西,只怕难以捱过今夜。
“爷,没有烤肉了……”三猛仓惶地说,老爷拒绝腥荤,仅存的一块烤肉,早已落进了他的肚腹,此刻老爷忽然要吃,哪里去找?转而对石原说:“原先生,你的辟谷丹还有吗?”
石原掏摸片刻,摸出两颗辟谷丹,叹息说:“只有这两颗了……”
“给俄!”三猛一把抓过辟谷丹,递给老爷,说:“爷,只剩这两颗了,你先吃着,俄这就去给爷找吃的。”
说罢,吩咐石原照顾老爷,而后拎着枪走进山林。
姜老爷吃罢辟谷丹,忽觉四肢发冷天旋地转,神智有些恍惚,他用力眨眨眼睛,摇摇头,对石原说:“原先生,俄头昏的很,身上冷的很。”
“爷,这是饿的。”石原关切地说:“常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老爷已经七八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来,躺下来歇歇,过一会儿就好了。”
拔下乱草铺在地上,搀扶着老爷躺下,问道:“老爷,如果我们都回不去了,谁来掌管姜家大权?”
姜老爷吃了辟谷丹之后,便神智恍惚,但并未昏迷,说:“按祖规,应该由俄儿子继宗接任,可是,他太小了……”
嫡子嫡孙继承爵位、功勋、家族中掌门人地位的传统由来已久。
西周时期,周王实行宗法制,宗法制按照血缘宗族关系分配政治权利,维护政治联系。周天子以嫡长子世代继承最高执政权力,为天下的大宗。因此宗法制的最大特点就是嫡长子继承。至此,嫡长子继承王位才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嫡长子必须是正房所生第一个儿子,地位很高,嫡长子是一个家庭爵位财产土地的主要继承人,尤其是在古代社会,天子的嫡长子继承皇位,而其他儿子则封为下一极诸侯。诸侯的嫡长子继承诸侯的爵位,其他儿子则封为士,依此类推,很严格的等级制度,直至平民。到了汉代,武帝推恩裂土,即将爵位财产土地平分给了所有诸侯的儿子(汉代是郡县制和分封制并存的),以此分化诸侯国,削弱诸侯国力量。由此可见嫡长子的重要地位。有时嫡长子的优秀与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家族的兴衰,因为他们将是一个家族的决策者。
南王姜家,家大业大妻妾成群,子嗣甚多,为防不测,严格遵循着这一古老的传统,姜家掌门人必须由长子嫡孙继承。
姜靖尧有四子三女,三房妻子,正房所生的前两个孩子都是女孩,直到第三胎才生了一个儿子,此时年仅十四岁,尚未成年,正自懵懂,而他的六位叔父均已成年,个个野心勃勃,其中不乏虎狼之辈。爱子小小年纪,如何弹压得住?如果由他来接掌姜家大权,极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石原说:“小公子虽然年幼,但聪明好学,性格刚强坚毅,遇事果断机警,颇有父风……”
“不成!”姜靖尧打断了石原的话:“即便如此,他年龄太小,难当大任。鹿缘茸死,麝为香亡,象为齿难,人因财亡。皎皎白银内透血,条条赤金外散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老爷说的是,小公子无人辅佐,的确可虑。”话不投机,石原及时换了口气:“如此一来,老爷若有意外,家里岂不要天下大乱了。”
“应该不会。”“姜靖尧说:“继宗如果放弃了继承权,通常应该是我二弟靖舜接替家业。原先生,俄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世事难料啊!”石原叹息不已:“俄们还有半个多月的路程才能到家,这帮家伙不死不休,穷凶极恶,十分难缠,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据我所知,二公子有点桀骜不驯,不把老爷放在眼里,而老爷似乎对三公子靖禹青眼有加。为防万一,老爷何不写一份遗嘱,把家业托付给三公子?三公子才高八斗,精明强干,忠信孝弟,宽厚德长,一定能够守住姜家千古不坏基业。”
姜老爷闭目不语,仿佛在沉思。
他还年青,继承家业仅仅数年,从未想过身后之事,此刻身处危境,对手就在附近,很难说什么时候飞来一颗子弹夺走他的生命。二弟姜靖舜素来与他面和心不和,而且城府颇深,谁也说不准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他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位兄弟的心中,隐藏着一个可怕的恶魔,这个恶魔一旦爆发,会随时取了他的性命。
不僭不贼,鲜不为则,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姜靖尧身为长兄,从无伤害手足之心,但也不允许下面的弟兄对他心怀叵测。所以,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连根拔掉这个祸害。此刻身临危境,他委实不甘心姜家大权落入二弟手中。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说:“荒郊野外,拿什么写?便是写了,俄们三个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如何送到家中?”
石原也叹息不已,说:“老爷说的是,也许明天,就是俄们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天,不过老爷放心,在下和三猛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老爷。”
“谈何容易!”姜老爷的语气中充满了悲怆与恐惧:“他们有飞机,还有那种打起来像山呼海啸一般的可怕武器,俄们便是有一百人,也会在顷刻间被他们杀光。原先生,咋办呀?”
“老爷甭慌,天无绝人之路,这里山高林密,俄们只有三个人,飞机很难发现俄们。”石原鼓励说:“怕就怕他们天亮之后搜山,他们人多,四面一围,俄们就插翅难逃了。”
姜靖尧恨恨地说:“除死无大难,如果被围,俄们就和他拼了!”
“老爷说的是,士为知己者死,老爷对俄有知遇之恩,今日老爷有难,俄愿与老爷生死与共!”石原慷慨激昂:“老爷也不必为身后之事担忧,有二公子和三公子在,姜家必能繁荣昌盛,与世长存……”
“不成!”姜靖尧脱口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