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张老汉心里瘆得慌,他又想到,昨天晚上他在烛光下泪吻乐大婶的事,自古就有禁亲死人的告诫,张老汉悔不当初,看着乐大婶血肉模糊的僵尸脸,他有些恐惧。他幻想:黑暗中伸来一只蝙蝠的璞手,把他脑壳劁掉,然后用挑子舀脑髓在红瓷碗里,乘有热气一口一口地吃掉。
大师看到张老汉紧张的样子,慈祥地安慰他道。“不过,你也不要太害怕,我正跟阴间司命大臣取得联系,帮你与老太婆火速在人间团圆,虽然没有百分百把握,但六成数还是有的,不过在此期间,你不必多言,一切按老衲的吩咐去做就行了,阿弥陀佛。”
张老汉感激泣零道:如能复生,余年替你当牛做马,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善海大师把张老汉推回堂屋,屋内不宽敞,但很整洁,墙面上几只飞蛾煽动着翅膀,仿佛随时准备起飞。乐大婶尸体躺在门板上一动不动,跟昨天从张村长抬回来时一模一样,张老汉心惊胆战,心想大师果然是大师,居然把鬼魂都调教得规规矩矩,服服帖帖的。
大师要张老汉拿来新被子给乐大婶盖上,为她换上新棉鞋,绛紫色,对合叶瓣式样。
重新点燃了白蜡烛,火焰浮动,腊泪婆娑,顿时屋子里有了肃穆阴沉的气氛。再从蜡烛上取火点燃了一股紫檀香,清烟袅袅,萦绕在蜡烛的火焰上,乐大婶的脸上,手上和棉鞋上,仿佛阴阳两界有了交往的烟花通道。
此时,善海大师有了通天法术,口中念念有词,手执一把白狐狸尾巴一样的大佛掸子,不停地在乐大婶脸上、胸脯上、肚子上、裤裆下、腿上、脚上拂来拂去,突然还大吼一声,做出费了九牛二虎缉拿姿势,吓得张老汉瞌睡都没了,乐大婶却很享受这一切,悠然地闭着眼,一动不动,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张老汉看到善海大和尚不像驱鬼倒像调情,但碍于面子,不好明说,只好忍着。
大约半个钟头,法师突然狂笑大作,手上的舞蹈动作也频繁起来,他先温柔后凶猛,仿佛警察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小偷迷途知返,后来小偷不知悔改,警察就暴力抓捕,蚕豆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到地面上,大珠小珠落地盘,溅得地面尘土飞扬,形成一个个小黑洞,似马蜂窝一般稠密,这仿佛是地狱通向人间的洞口。
“阿弥陀佛,谢谢司命大臣,只要让我带她重归人间,我愿意折寿,来日方长,有情后补,改日重谢!”大师自言自语,张老汉听得真咋,乐大婶也听得清楚,心想:大师大恩大德,为了救她竟然愿意折寿,好人啊,好人一生平安!难怪大师生得眉清目秀,通体皮肤透明,光明磊落,佛光闪闪。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救回来了!”大师累得像死狗一般,一屁股坐在身边的藤条椅子上,半截身体都埋在里面了。张老汉给他递上热毛巾擦汗,怜悯道:干你们这一行也不容易啊?
大师喘着气说:度人性命就如同妇人生孩子,九死一生啊!张老汉惊讶道:乖乖隆地咚,这么危险啊!国家应该给你们危险职业津贴不少吧?
大师苦笑,发现乐大婶躺在没有反应,心想她安乐了半天也该醒了,知道她装死,于是从柜子上拿来一瓶白酒咕嘟咕嘟喝下去两口还有半口猛然喷在乐大婶脸上,她脸上伤痕累累,经酒精这么一激活,皮跳肉颤,皮开肉绽,火般灼痛,她弹簧似地跳起来,捂着脸呼天唤地喊痛。
“活了,活了,终于活了,放鞭炮。”大师高兴地握着张老汉的手说,张老汉眼中噙着泪花,嘴唇发抖,挤出来三个字:放鞭炮!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个个鞭炮像小精灵一般,一张嘴,火星胡乱地飞溅,空气中满溢着硫磺和硝的喜庆味道,人下半身都被硝烟吞没了,只有头在空中出没,不像立着,倒像游泳,随着最后一阵青烟飞走,满院子都是鞭炮壮烈牺牲的尸体。这一大盘鞭炮,1万响的,原准备过几天乐大婶生日放的,今天提前放了。
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