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部长的车刚出现在村头地平线上,迎接气氛立即火热而紧张起来,准备好家里一切,张村长快步地向李部长车远远迎去。
呜—呜—呜,突然,空中传来一阵唢呐哀鸣,跟大家此时快乐的心情极不吻合,唢呐吹奏的是《葬花吟》,声声似泪,句句滴血,如泣如诉,空气凝固,恍如六月飞雪。
附诗:《葬花吟》
花谢花飞花满地,红消香断付流水。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车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车中知有谁?
…………
张村长一听哀乐,顿时骂道:娘的,活见鬼,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老子迎亲的时候死;早不吹晚不吹,偏偏在老子办好事的时候吹。
但是,悲凉的唢呐很快使张村长激动而愤怒的心情平静下来,狐疑道:这是谁家又死人了?他放慢脚步聆听唢呐声的方位,是“打耗英雄”家?这不可能啊,他家人身体好好的,没听说谁生病啊。再听听,的确是他家。他心里倏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惭愧和遗憾。
“打耗英雄”是谁?名赵名子凤,天然一头卷毛,卧蚕眉,单凤眼,鼻尖如鹰爪,膂力过人,从小好强逞能。但各位看官不要误以为“打耗英雄”是村民对他的戏称,实际上是大伙对他发自内心的尊称,远比村长份量重得多。
此话说来话长。当初,张村长他爹是羌村第七小组组长,”打耗英雄”只是一介布衣。羌村跟全国各地一样实行农业支援工业的政策,把大量的农具如铁叉锄头镰刀和生活用具如锅铲勺盆都拿去大炼钢铁,滥伐了大量的原始森林,结果气候出现了异常,位于南方多雨的羌村,虽然不像北方常年干旱无雨,掘土三尺不见泉水,但是气候异常,台风频繁,导致了大量农田房屋被毁,颗粒无收,老百姓流离失所。由于经年累月的忍饥挨饿,大批村民开始患上浮肿病,脸色憔悴枯槁,甚至有地方出现了瘟疫,饿殍扶杖,哀鸿遍野。
期初人死了,人们还按古法让死者入土为安,后来人死多了,活人越来越少,人力稀缺,加上瘟疫大流行,人人自顾不暇,所以死人暴尸大庭广众现象,也司空见惯了,空气中弥漫了一股恶臭,惨不忍闻,但吸引大批耗子前来寻食。
所以村里人快死光了,但老鼠养得肥头胖脑,有的足有两三斤重,看上去像头小猪仔。老鼠胆子也越来越大,走路不再走阴沟旮旯,大摇大摆地走上人行道,见到人,甚至还竖起两尖只耳朵龇牙咧嘴地嘻嘻笑。而且老鼠繁衍速度很快,携家带眷走上大街分抢人尸,队伍浩浩荡荡,声势浩大,绵延不绝。
羌村大多数村民是好人,善民,他们懂民风,晓事理。他们甚至认为:老鼠为什么这么聪明?是因为它们吃了死人肉,成了死者的代言人,它们爱攻击人,是因为死者要发泄活人放任老鼠吃掉他们遗骸的愤慨,所以人们发现老鼠要咬人,大多数选择忍让和躲避,至多高声咳嗽几声,吓唬一下。
村里不少人包括赵子凤向小组长张村长他爹反应了老鼠的严重扰民事件,希望他尽快加大灭鼠力度,保一方太平。可是张村长他爹认为当前填饱肚子养精蓄锐是首要问题,灭鼠是次要问题,大伙都饿着肚子,怎么有力气灭鼠?所以迟迟没有落实。赵子凤性子急,一封人民来信告到县衙,说他不作为,县领导责成乡政府尽快去处理,乡里立即派人到肥沟村驻点解决,当场免去了张村长他爹小组长职务,一时间闹得村里各种传言沸沸扬扬。张村长他爹事后百无聊赖地说出了不作为的一点私人苦衷:“老子几个月不领工资了,没有一颗米下肚,拿啥力气打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