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生来冷漠,毕竟谁希望别人看见自己就有如看见瘟神一般避之不及?
变故过后,身边的一切都跟着改变,到最后连他自己也彻底变了。
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郑真并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躲着他。
一句“我们是朋友”,使两个人的思绪都飘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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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宫里举办晚宴,爷爷带她进宫,郑真孩子心性,根本坐不住一点,于是便央求爷爷让侍女带她在附近转转。
走着走着,郑真见有个大哥哥蹲在河边,他面前摆了很多石头,大哥哥就在那里不厌烦地来回数着。
郑真要跟大哥哥说话,哪想竟被侍女拦住。
原来大哥哥是前皇后之子,而前皇后因替苏泠求情,又被怀疑与苏泠关系不纯,从而激怒皇上,把她打入冷宫。
后来又发生一些事情,没多久前皇后便在冷宫饮毒酒自尽。
与此同时,前皇后一对儿女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就连身边侍女说起这位皇子,语气都带着几分轻蔑。
郑真才不理会这些,她仍走过去,叽叽喳喳跟胤天行说了一大堆话。
她还求他陪自己玩儿,他们两个就这样熟识起来。
那个多嘴侍女回家竟跟爷爷告状,幸好爷爷没有生气,他反而还抱住自己,说孙女真棒。
郑真去宫里次数越来越多,她跟天行哥哥经常会一起数石头,就有如初见一般。
可没到两年,皇上就命天行哥哥去西境,她当时别提多伤心了。
不过很快她的心情就平复下来,而且郑真又认识了天寻哥哥,那时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于是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日日思念她的玩伴。
过了五年天行哥哥才回来,听到消息郑真激动坏了,她特意跑去找他,可却失落地发现天行哥哥已经变了。
他比之前更加孤僻冷傲。
就算他们不能再像当初一样一起数石头,但他们俩依旧是很好的朋友,郑真心里始终这样相信。
“对了天行哥哥,你还没告诉我这么晚你为何会站在这里?”郑真缓过神重新问道。
“没什么,就是离开三年再次回来,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原来是这样,西境对你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吧?”
胤天行点点头。
今日在书房郑真便有这种感觉,不过她对西境倒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毕竟是它抢走自己儿时玩伴,而且还让天行哥哥发生那么大改变。
“我一定要守护好这里,不能任由别人做出对它不利的事情。”胤天行握紧双拳,神情坚定道。
郑真常听爷爷谈论边疆问题,有时候爷爷脸上同样会露出类似的担忧。
但她相信事情一定会往好里发展,她也这样安慰天行哥哥:“有你,有李将军,西境一定会好好的!”
“嗯。”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胤天行见郑真有了困意,便让她赶快回去休息。
“你也别待太久,还有你千万不要忘记刚才答应我的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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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真进屋后,胤天行才轻声说道:“出来吧。”
“大哥。”
原来是林在。
她无意中遇见他们两人聊天,本打算走开,但双脚好似定在那里一般,迟迟无法动弹。
“小妹,我回来了。”胤天行声音不再平静。
只有在极少数人面前,他们才这样称呼对方。
“大哥,义父义母,还有我,我们都很想你,”林在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岳大哥。”
“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有机会问你,那枚玉佩你是否还带在身边?”胤天行忽然问道。
“玉佩?”林在有些不解。
她轻轻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因为父亲的嘱托,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把它带在身上。
胤天行注意到林在的动作,他望向荷包,语气严肃:“那人不知为何让我和天寻来西境寻你,另一枚玉佩在天寻那里,你千万小心,不要让他发现。”
胤天行把那人在大殿里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林在听完不禁冷笑起来。
若非父亲交代,她早就把玉佩扔了,没想到这人竟还妄想凭它找到自己。
说什么要还当年父亲一命之恩,呵,真是可笑至极!
义父和父亲虽然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官,但他们视彼此为知己,后来义父被派到西境,再到后来她跟母亲作为流放犯,被发配到西境。
多亏义父暗中帮助,她们才没受到太多虐待。
只可惜母亲太过思念父亲,再加上她身体不好,因此没多久便去陪了父亲。
母亲临死前苦苦哀求义父义母,一定要多多关照她的女儿。
再过一年西境发生暴乱,城中多处起火,其中就包括关押他们这些流放犯的地点。
场面一度混乱,很多人被烧死,也有些人趁机逃跑。
而她早已吓懵,只能傻傻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幸亏尚在城里的义母赶来。
在场的人不是一心救火就是只顾逃命,根本没人注意自己,义母借此机会,悄悄把她带回李府。
府里人不知她的来历,义母谎称是从盗贼手里救下,她的父母已被残忍杀害。
从此世间多了一个林在。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屈指可数。
五年的陪伴,林在自认是了解胤天行的,她沉默片刻,终于问出那个一直在意的事:“大哥,你喜欢郑小姐?”
胤天行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告诉小妹另一个事实,“郑真喜欢天寻。”
“五王爷是怎样的人?”
“天寻跟他舅舅不同,真真和五弟单纯善良,他们很是般配。”
胤天行是发自内心说这话的,天寻很尊敬自己,可尽管如此,他们也做不成手足情深的兄弟。
林在喜欢大哥,但她对大哥也心存愧疚。
如果楚皇后不替父亲求情,便不会惹怒皇上,更不会遭人诬陷,最后也不会在冷宫中含恨自尽。
苏家亏欠大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大哥能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