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落写得很快：“喜欢好看的，喜欢柔软海草的窝，喜欢吃黄翅鱼，喜欢亮晶晶的，圆溜溜的东西……”

记录到这里的时候姜落停了一下，“亮晶晶的东西，包括你们自己的眼泪？”

扶桑懒洋洋地点了下头。

事实上，鲛人不轻易落泪，但每一次的眼泪都会小心收集起来，装饰自己的巢穴。

说起来，他还有两颗珍珠在姜落哪儿的。

他一开始本来是想拿回来的，但是这人类看起来还挺在意那两颗品相不好的小珍珠，不仅好好收好，还悄悄地把它们藏在了一个很好看的箱子里面。

可能是自己没有吧。

这么想着，扶桑心里面竟然对她升起了一点怜悯。

也对，人类又不能落泪成珠。

这么可怜，那他什么时候再哭两颗圆润一点的好看一点的给她好了。

他可不是受人类蒙骗，他就是纯粹地可怜她而已。

姜落不知道他脑袋里面都已经想到哪儿去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扶桑以为她那表情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结果这人很快又开口：“你就说完了？”

扶桑想了想，“就这些，没了。”

姜落不太满意：“明明还有一样没说。”

扶桑拧眉：“没有了。”

他喜欢的东西寥寥无几，其实对珍珠也没有别的鲛人那么喜欢，他只是无法克制身为鲛人的天性。

“哪儿有，”姜落不赞同地看着他，然后在鲛人自己都跟着思考起来的时候，突然凑上前去，弯着眉眼在鲛人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呀我呀我呀我呀~”

“最喜欢我呀~”

扶桑被她偷袭得愣了愣，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再说话，扭头又钻进了水里。

啊。

小别扭。

姜落瞬间快乐了。

她写完了记录，又把鱼捞出来贴贴了一会儿，然后就接到了通知，那位研究所所长要过来了。

那边人叫她做好准备，姜落想了想，没觉得有什么准备的，干脆就坐在椅子上等他。

所长过来的时候众人看到她那样子都愣了愣，还是一个跟姜部长比较熟的人过来，给了她一个眼神：快起来！

姜落看了她一眼，觉得有点奇怪，还以为他是眼睛不太舒服，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那人：“……”

这孩子！

还好他们部长不计较，摆了摆手：“我之前见到落落的时候，她还在上大学呢，这一转眼就都能独当一面了。”

刚才给姜落眼神的那人准备陪着笑，但他还没开口，就听到姜落毫不客气的声音：“谢谢夸奖~”

“……”

这倒霉催的孩子。

倒是所长被她给逗笑了，“没事没事，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她的性格我能不知道？”

那人也跟着十分勉强地笑了两声。

他们寒暄完了之后，很快就开始做正事，其他人都是来当陪衬的，很快他们就走了，只剩下了所长一个人。

姜落带着他进了安置鲛人的实验室。

她着实没想到，一把人带进去，她家小扶桑的眸色就冷了下来，瞬间忽略了在旁边的她，就盯着胖墩墩的所长看。

这是……

怎么了？

扶桑没有注意到人类打量的视线，眼睛里面恨意迸发。

是他。

上一世，就是这个人，亲自在他身上做过很多所谓的实验。

他们称之为实验，但他，却更愿意称那些东西为折磨。

他们把他放进高压箱内，想看他身体能承受多大的电流，用尖刀硬生生剜掉他的肉，想测试他对疼痛的耐受度。

他们甚至故意放他的血，想看看他失血到什么程度才会休克，他们给他下催，情药物，看他百般折磨，只为了看他性，欲起来的反应。

这种发生在他身上的实验数不胜数，即使是过了那么久的现在，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能浮现出那张狰狞的脸。

他的敌意十分明显，但所长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来到了水箱边上。

……或者说，他就是想要这只鲛人失控。

所长脸上和蔼地笑着，实际上，心跳却随着兴奋慢慢加快。

很好，就是这样。

最好就是这样。

鲛人暴起伤了他，足以证明鲛人野性难驯，毫无亲近人类的可能，所以社会化人格实验毫无意义，姜落这个小辈就没有借口，只能把鲛人交给他们。

而他们的那些实验，也有不少都可以通过这件事情通过明路，向上面申请下来。

“落落你平时饲养他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所长一边还在装模作样地叮嘱姜落，“叔叔知道你是心地善良，觉得他外表跟人类相似，就觉得他们还有驯化的可能。”

“但实际上，他们拥有海上霸主的名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伸手想要摸一下水箱里面的人鱼。

这人手有点欠。

姜落眸色暗下来，刚准备动手，就看到水箱里面的鲛人浮上来，手指毫不留情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就把人往水里面带。

所长的体型并不小，相反，他的啤酒肚很大，隔老远看过去这人就跟一个圆球一样。

但是这依旧不影响扶桑的速度，他还是很快就把所长拖进了水里。

“啊——！！”

显然，所长是会游泳的，他一进水就拼了命的挣扎。

但是他又不是姜落，怎么可能挣得开扶桑，他只能被鲛人缠住双手双脚，往水深处带。

上一世，他能对扶桑做下那些实验，是因为扶桑被各种高科技紧紧地捆绑住，可这一世，别说那些伤害他的东西，就连这个名义上的“高压水箱”，姜落都怕他住得不高兴，特地给换了大的。

鲛人眸色阴暗，带着愤恨和轻蔑说出古老的鲛人语：“人类。”

“这是你理应付出的代价。”

他们就这么往水深处沉去，姜落隔着一层玻璃静静地跟他们对视。

扶桑的视线很快轮到了她的身上，然后，嘲讽地朝着她露出一个笑。

她说喜欢他。

那现在呢。

亲眼看着他杀死她的同类之后，这种轻飘飘的喜欢还会存在吗？

所长也注意到了姜落的视线，拼了命地朝着她挥手，嘴唇不停地蠕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