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瑛望着嫩白的雪梨,眼中蒸出一层雾气。
瞥眼看见小安子脚上,穿着一双旧布鞋。
左脚大脚姆趾还戳破露出个头。
她径直回到房间,从钱搭子里取出两锭十两纹银塞到小安子手上。
“你拿点这银子,赶快去买一双皮靴子,一身御寒棉衣,还有春秋穿的衣裳等。”
“不不…芸姐,我怎能要你的钱呢?”
小安子连忙摆手拒绝。
“怎么?嫌弃姐姐的银子不干净?”秀瑛嗔怒道:
“告诉你,姐的银子一丝一毫都是干净的,这些都是姐演出时皇帝和皇后娘娘赏的,共有一百六十多两呢,这才二十两。”
“快拿着,否则,你就别给我送这送那的了。”
见秀瑛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安子不收是过不了关。
“那行,我收下,可不需要这么多啊。”
“还有你义父啊!记住,要买皮靴,还有冬装和春秋装的衣裳都买,钱不够我还有。”
秀瑛强调。
“不是的芸姐,这二十两银足够了。”小安子着急回答,生怕她想歪。
秀瑛总觉得小安子舍不得花钱,不过是在敷衍自己。
但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又不好再唠叨啥。
半晌,才戳穿似地嘟囔一句,“过些日子姐可要检查你的哦。”
声音虽小,但足够让坐在对面的小安子听见。
他猝不及防的一怔,又缓和地傻笑。
秀瑛喝了口雪梨汤,鲜嫩的甜味爽口极了。
她满意地眯起眼睛,慢慢品尝。
果真是东宫里的厨子,做出的吃食,那美味火候就没得话说。
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自家府里,她很喜欢吃母亲做的甜食。
又尝了几口,眼神忽然又沉闷起来,勺间捣着碗底,语气带着一丝哀婉。
“小安子你知道吗?我的父亲虽然公务繁忙,但是烧了一手好菜。”
“每日下朝归家,就会做一桌子好菜给我的母亲,两位兄长和我吃,从我记事起就是如此。”
听到这话,小安子沉默不语。
他能猜测到秀瑛肯定是大户人家出生,但是,没想到竟会是高官家庭的小姐。
每日下朝这四个字,表明她的父亲是位高官,当朝大臣。
这让他更明白自己与芸姐姐之间的差别。
提及父母兄长,秀瑛已经没那么伤心了。
现在更多的是思念。
父亲凌迟,两兄长被谑斩,母亲和嫡亲女眷送进教坊司,成为低贱的官妓。
不管怎样,她都熬过来了。
试问,除了死亡,还有什么坎是她过不去的呢?
“师傅,宫里太监都不是好人,您别和他们走得太近。”
前些日子,听说秀瑛跟大太监王景弘住在一起,他闻言有些伤心。
不过,说这话时,小安子才恍然记起自己也是太监,不由得垂下头。
秀瑛暗自摇头,“姐姐看你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会进宫呢?”
“我本是河南人,父亲是个员外,母亲是个通房丫头。”
“……”
了解后才知道,小安子家里原本有良田千余亩,三年大旱,播下去的粮食颗粒无收。
百姓都往北平府逃窜。
在苟延残喘之际,他父亲发现进王府为奴这个门路,身为庶子,就被迫走上了这条路。
“母亲是在逃亡路上饿死的,父亲听说燕王府里收奴才,一个人就给一百两纹银,就把我送进去,他拿到钱就跑了。”
小安子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秀瑛可怜又心疼,用手绢轻柔的帮他拭去眼泪,可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