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滚烫的粥会洒出来烫伤手,直接就叫下一个。
稍微走慢,或停下来想啰嗦几句的浣衣宫女,就会被身旁监管的太监,一鞭子抽下来。
严重的甚至被拉出去罚站,竹鞭抽打,还不准吃食。
忙碌了一个整天的芸娘,胳膊疼痛得根本抬不起来,双手红肿还有些麻木,十根手指在微微痉挛。
“啪嗒…”
芸娘手里的大土瓷碗,被太监一勺子滚烫的粥,砸落着地。
瓷碗顿时碎成几瓣。
碗里装着的稀粥,飞溅到四周宫女的脸上或手背上,引来一片骂声。
手指本就酸痛无力,加之被粥一烫,芸娘没有抓稳土瓷碗。
她佝偻着脊背,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
“怎么又是你。”
冷不丁的一声厉吼,惊得四周宫女们一个冷颤。
她们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芸娘,知道她又得受罚。
低垂着头颅的芸娘,发现在一瓣瓷碎片里,倒影出一双锈着兰花的宫屣。
她心中猛地一沉,脑袋瓜子顿时嗡地一下,感觉整个头皮在发麻。
顺着那双宫屐缓缓抬头,目光逐一上移,最终落入芸娘眼帘的,是浣衣局东房掌事严嬷嬷那张冷酷、狰狞的脸庞。
“啊…”
她惊恐地叫了一声,人吓瘫在地上。
严嬷嬷怒目如闪电般劈去。
“来人,拖下去杖二十竹鞭,不准吃食,罚扣工钱三文。”
两名执事太监拖着脸色苍白的芸娘,前往场边。
她卧在一条长凳子上,背部祼露着。
竹鞭啪啪声响,她的后背瞬间暴起一道道血痕。
旧伤未痊愈,新伤又起。
芸娘咬着牙没有惨叫求饶,只是低声哭泣。
二十竹鞭不一会就完,她被拖回监舍,像条死狗般扔在地铺的草席上。
场外空地上一切照旧,大家都麻木了。
没人理会扑在草席上痛哭流涕的芸娘。
其实,她的真名叫铁秀瑛,建文帝死忠,兵部尚书兼山东布政使铁铉长女。
芸娘是她的贴身丫鬟。
锦衣卫到铁府抓人时,芸娘冒名顶替她去了教坊司。
铁铉妻女是要犯,将贬为教坊司里的贱籍营妓,也就是‘军营慰安妇’。
任凭军营兵卒们昼夜肆虐,活活折磨而死。
而铁秀瑛冒充铁府丫鬟芸娘,则大内浣衣局当洗衣宫女。
这种处罚算是最轻的。
可对铁秀瑛而言,同样难过。
可怜一个二品大员家里的千金小姐,只会琴棋书画,从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没干过杂活的她,无论是体力、速度,还是洗衣经验,都是全浣衣局里最差的。
挨打骂受体罚,成了铁秀瑛的家常便饭。
浣衣局才一个月,她被竹鞭毒打过五次,浑身都是鞭伤。
她感觉生不如死。
几次寻死,可每每想到死去的父亲兄长们,在教坊司里受尽折磨的娘亲,二位嫂嫂。
还有替换自己的丫鬟芸娘。
她心如刀割。
如今,她是家人们的唯一希望,也是铁氏一族的遗珠。
自己必须坚强地活下去,并且设法营救她们出火海。
这是铁秀瑛坚定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