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靶场,宋潜渊对顾容道:“文章有感而作,一个人是不可能凭空捏造出没有看过的景象的,更何况是如此精彩纷呈的句子,更不可能。”
顾容道:“你真见过哪位儒家学士做过这篇文章?”
“没有。”宋潜渊笑了。
“那你……”顾容愣住。
“猜的,”宋潜渊道,“你没听他方才确实把景阳楼念成了‘滕王阁’吗?”
没有,顾容确定没有。
他方才有仔细听沈黎做的文章,一字一句都听了,不可能会有错。
但宋潜渊如此信誓旦旦,再加上沈黎那个反应,顾容又有些怀疑了。
其实,宋潜渊不是“这一世”听沈黎念错的,而是“上一世”。
只是这事情太过离奇,他没办法直接告诉顾容。
上一世,顾容没有认真去听沈黎说了什么,宋潜渊也没能站出来帮他。
那时候的顾容和现在很不一样,他在顾府过得一点也不开心,拖着病恹恹的身体,一场大病后醒来没过几年,就支撑不住离世了。
不像这一世,脸上的表情都比上一世生动许多。
宋潜渊就是在赌。
他赌沈黎的文章确实是抄的。
因为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沈黎看起来都无甚才学的样子,偶尔拿出一篇文章,风格俱都不甚统一,却又时常被赞惊为天人,宋潜渊早就有所怀疑了。
不过让他去背那篇关于滕王阁的文章,他是背不出来的,他没有看过原文,又如何知道沈黎在这其中修改了多少。
顾容已经不在乎方才的事了,被宋潜渊这么一闹,他已经看开了,他比较担心的是宋潜渊之后会不会被太子和沈黎报复。
“不会的,”宋潜渊听完顾容的顾虑,微微一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顾容不知道宋潜渊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不一会儿,他就明白了。
太子站在靶场旁边道:“对于西域来说,骑射俨然是他们最擅长的,所以此二项我们需慎重对待。父皇已下令,除了勤学殿外,还将从国子监,以及各官宦世家中挑选真正善骑射的能人,只要谁有本事赢下西域,父皇将重重有赏!往后加官进爵,亦或想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都不在话下!”
这个诱惑对于顾之虞来说确实很大。
对于顾泰安来说,一直以来顾正初才是他们顾家的希望,而他这个顾家三子,甚至有时候都比不过那个病怏怏的顾容。
他一点都不想像顾泰安一样,明明身份尊贵,却因为没有实权,有时候还要看那些比他官职低的人脸色行事。
他一生仰赖皇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是皇帝一不高兴,一道圣旨褫夺顾家的爵位不在话下。
他无法说服自己追随父亲的脚步,顾正初都可以在漠北为自己攥军功,为什么他不可以?
听说顾泰安还曾想过要把自己的爵位传给顾容。
顾泰安不像顾之虞的祖父,也就是老顾国公。
老顾国公两朝元老,为大宁立下赫赫功绩,才从先皇手中赢得了这个世袭的爵位。
而顾泰安,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不过是家和万事兴。
他把顾家的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说,顾容身体不好,以后可能没办法照顾好自己,之虞性子太过急躁,正初又已有军功,如若把爵位传给顾容,以他的性子,兴许能保顾家家宅平安,也能保兄弟和睦,顾容衣食无忧。
开什么玩笑,一个庶出,何德何能抢他这个嫡子的东西!
所幸他还来得及为自己争取,他倒要让顾泰安看看,他顾之虞并不比他的那两个哥哥差到哪里去。
于是顾之虞自告奋勇。
太子很快又另外挑选了几位看起来能力非凡,愿意表现的。
大家站在箭靶前的空地上,太子高声道:“每人限射三箭,得分高者获胜!”
顾之虞射出三箭,箭箭正中靶心。
果然他的得分最高。
太子环顾四周:“可还有人愿意露上一手?”
无人响应。
于是太子走到箭靶前,射出三箭。
他的箭准头要比顾之虞高得多,甚至他还特意往后退了五步,拉长射程。
太子又道:“可还有人愿意露一手?”
太子是储君,他的骑射有宫中最厉害的能人教授,他人如何比得过?
太子见依旧无人应答,哼了一声,道:“一群废物!”
太子一边骄傲,一边心里却又有些着急。
父皇把选人的任务交给他,他若是办不好,岂非要把事情搞砸。
他知道自己厉害,但比之西域使臣,却还要逊色一二。
况且他是太子,代表着大宁朝的颜面,上来就让他去与西域使臣比试,岂非意味着大宁朝无人?
太子急道:“真没有人了吗?”
“好!”太子道,“从今日开始,你们课后留下,午时过后方可离宫,由群牧司的几位太仆和校场侍卫教你们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