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啥话,你和我家志仁是朋友,是兄弟,才关照志孝和楚梅,你和志孝是朋友,是兄弟,这才关照他媳妇,至于后来楚梅遇着土匪,这是谁也料不到的事,咋能怨你?若是怨,就怨那兵荒马乱的日子,人命不值钱,俺家可不是只走了楚梅一个,志仁,志义和他媳妇,还有我那刚满月的小孙子,若要怨,我怨谁去……”
“若是我亲自陪楚梅回来,也许她就能躲过去这一劫。”田野其实为这事自责若干年。
“账没有这个算法的,若是志仁不去打鬼子,他或许就死不了,若是志义不去锄奸除匪,他们一家也死不了,若是年轻好孩子都躲在自己家里,不定日本鬼子还在咱这儿杀人放火呢。”方明奎深明大义,令田野十分感动。
“方叔,您见过楚梅吗?认识她不?”田野早就知道方志孝是从楚梅娘家把楚梅带走的。
“哪有福气认识俺这儿媳妇,俺方家对不起楚梅,更对不起她爹娘,人家闺女没花俺一分钱彩礼,连口热水都没喝俺的,就在娘家随志孝走了。后来,俺家儿子不争气,做下辱没祖宗的丢人事,害的人家闺女走投无路,还亏得有你关照她,托人送她回来。若是楚梅手脚利索,兴许还能活下来,可她当初怀了孩子,在那荒洼野坡,定准是九死一生。我们方家不定上辈子欠下多少人命债,这辈子让我们方家孩子都这样,留一个长命孩子,也留一点俺方家血脉,也给俺留点念想……”
见方明奎如此伤感,田野明白,方扬的事方明奎是不知情的。
田野在心里确认,方扬与方家定准是有关的,只是方扬的母亲瞒了红柳滩所有人,包括方家二老。
田野想见见方扬的母亲杨秀。
“方叔,我队伍里有一个兵,家是红柳滩的,说出来,您兴许认识。”
“你是说方扬吧,这孩子俺不光认识,俺两家关系可好着呢。”
“您是说……您不光认识方扬,对他家也很了解?”
“方扬这孩子和他妹妹方静是双胞胎,我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上学、当兵,他穿上军装回到村里,你婶子还把他认作是志孝,拉来我家待了半天呢。”
“方扬家里好似只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妹妹。”
“方扬这孩子也是命苦,刚生下来,他爹就死了,他娘拉扯这俩孩子也不容易。”
“您是啥时候认识方扬母亲的?”田野从心里认定,杨秀应该就是隐姓埋名的楚梅。
“打从杨秀成亲一进红柳滩,俺就认识她,要说这杨秀,还真和俺方家有些缘分,她嫁的男人叫陈远根,他们是和俺家志孝一天成的亲。结果,成亲那天,远根家起得早,把媳妇接了回来,俺家还没动身去迎亲,土匪汉奸就来了,志孝的亲就没有结成。远根娶的这媳妇还没进婆家门,被土匪汉奸一冲撞,抬轿的人跑了,杨秀进庄找不到婆家们,误打误撞,闯进我家里来了,为这,她那老公公可没少给她脸色看。”
方明奎说着,田野听着,说的人心里明白,听的人云里雾里。
“方扬小伙子不错,长得也好看,乍一见他,我也觉着他长得有点像志孝。”田野再试方明奎。
“可不咋的,若不,你婶子能把人家孩子拉来家里,硬说是志孝回来了。”
“方扬的父亲您见过?”
“我是没见,庄里别人都见了。杨秀带了那哑巴来村里认亲,让她弟媳妇马大花打了出去。”
“方扬的父亲是个哑巴?”田野震惊。
“对,忘了对你说,远根死了,杨秀在婆家待不下去,她娘家二老陪她去了孤岛,她找个哑巴嫁了,怀了哑巴的孩子后,带哑巴来过村里一回。”
方明奎把关于陈远根与杨秀,杨秀与小哑巴,方扬、方静,把他们方家的一切都说了个仔细明白,田野听了,却还是疑惑不解。
“你咋对方扬这么不放心呢,莫不是方扬那孩子在部队有啥不对的?”
田野对方扬家的事纠缠不休,让方明奎起了疑心。
“小伙子在我近前,我不得对他家的事多了解一些,您说的这杨秀与陈远根,与方扬的父亲小哑巴,故事这么曲折离奇,觉得他们的事都快能写成书了,不得多问几句。”田野也觉着自己问的太多了,忙掩饰着回避这个话题。
“杨秀的事也算不得离奇,就是命不济,远根死了,她就嫁了,后来远根活着回来了,她又怀了哑巴的孩子,远根不得已娶了别人,远根娶了别人,杨秀嫁的哑巴又死了,这事说起来也是蹊跷了一些,若不是这些年都在庄乡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说给人家听,别人也许不信,可事情就是这样,千真万确,日子一天连着一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庄乡千人百口清清楚楚看着,也就没人觉着蹊跷了,更没人觉着不对。”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得见见这个杨秀。”
“你是得见见她,若不,回去见了方扬,咋对孩子说。”
陪同田野来的人留在了东方红人民公社。
这天夜里,田野住在了方明奎家里,俩人说了一夜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