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一时绝望至极,恨不得放声大哭一场,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陈好见她这样,脸上一丝阴笑:“滚!明白了吧,你和俺家没半点牵连。今日起,不许你走近我家半步,我站在这门口,只要见你从我家门口过,我就打你,见一回,打一回,打你个腿断胳膊折,不信你就试试。”
杨秀痴呆呆站着,现在她明白过来,陈远根还活着,但她和陈远根再没有了半点关系。庄乡因为陈远根还活着,所以才更笑话她,看不起她。此时的杨秀,恨不得地下有条缝,她先钻进去躲一下。
“哑巴死了,不能吧?许是看着远根这儿有指望,一脚把人家踹了,这可伤天害理呢……”
“不是把他踹了,他真是死了,我把他埋在苇子湖,我儿子水生坟前呢……”杨秀心慌,不知自家为啥要这么说,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知道这一说,自家众人近前更无趣。
“你把个不明不白的小哑巴弄进人家方家坟地里埋了,这不欺负人吗?你算是方家啥人,那小哑巴又算方家啥人,这么做你和谁打过一声招呼,欺负方家儿子都死绝了吧,方家人好欺负,陈家人好欺负。不能看着红柳滩一庄子人都好欺负吧!信不信把庄乡都惹恼了,去方家坟地里把那小哑巴给你刨出来扔了!”
一群看热闹的庄乡,都觉着杨秀过去挺明理的一个,咋就越来越不着调,净做些不着天不着地不占理的事,人们七嘴八舌,说她一大堆不是,不过,去方家坟地刨小哑巴那也就是随口说说,没人去费这闲力气,管这闲事。
“走吧,丢人现眼也就这一回,往后绝了红柳滩这条路吧。”
此时此刻,杨秀只觉着无地自容。她不能走,也走不了,她站在那儿,动不了。
这时,冷笑了半天的马大花,挽挽袄袖子,看那气势真有点要架锅煮人的劲头,见她这样,几个胆小的娘们儿替杨秀害怕,准备着过来劝架。
“庄乡爷们儿都看见了吧,人再不要脸,也不该给外人生了孩子大车拉着来俺陈家门上认祖宗吧,欺负陈家人老实还是咋的?我还就不信了,这浪娘们儿一身皮肉是铁打的,我今日也一层一层给她扯下来,把她腿给打断了,揪下来当烧火棍子使!”
马大花说着、骂着,凑过来就要对杨秀下手。其实马大花知道,论力气她打不过杨秀,但今日杨秀落难,一庄子老少爷们儿都在笑话她,说她不是,眼看着杨秀是快羞死了,也吓傻了,趁这机会,又有柳树和这么多人给她撑腰,她要把杨秀打了,撕了,出一口恶气。自从进陈家门,杨秀就压她一头,杨秀近前她从没得过一回便宜,今日有这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马大花上前一步要抓杨秀脸。
杨秀痴呆呆站着,还没反应过来,脸就被马大花抓了几道血印子。
众人虽说都在数落杨秀不是,但见得马大花下手打人,人群立时轰动,翠荣她们几个娘们儿立时涌过去,要拉住马大花。
马大花一下手,杨秀立时醒过来,还没等拉架的娘们儿冲过来,杨秀先下手了。她丢下鞭子,一手揪了马大花头发,胳膊抡圆了,“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马大花脸上,马大花半个脸立时红了。
马大花被打蒙了,捂了脸,弯下腰去,地下转了两圈,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柳树一见马大花被杨秀打了,拐着腿扑过来,要对杨秀下手。
杨秀一见柳树要对她动手,新恨旧仇,气的心都快要炸了,还没等拉架的人看明白,杨秀早已把鞭子捡起来,一扬手,“啪”一鞭子抽在柳树脸上,那脸上立时一道血印子暴起来。
“这还想闹出人命吗?有话不能好好说,动鞭子动手能解决啥事。”
众人围过来,又说又劝。陈好见儿子被抽,也想着扑过去搭把手,早被庄乡拦住。
这一顿打闹动静太大,惊的车厢里的两个孩子哇哇大哭。
孩子一哭,杨秀清醒了。
翠荣心善,紧着过去车上抱了两个孩子:“秀,你哥开会不在家,你先去我家待着,等你哥回来,给你个说法,你再这么疯下去,吓着孩子咋办!”
庄乡娘们儿有眼力劲的,赶紧翠荣怀里接了孩子抱过来,翠荣腾出手来拉了杨秀要走。
陈好、柳树、马大花挣着要扑过来再打杨秀,已被庄乡死死拉住,没有了半点机会。
杨秀跟了翠荣要走,一个庄乡爷们儿凑过来,悄悄对她说一句:“把自家骡子车也赶到俊明家里,省得放在陈家门口让他陈好算计你。”
有庄乡替她出主意,杨秀心里一热,看一眼庄乡,眼泪差点流下来。她过去牵骡子套车,陈好、马大花一见,劫了他家财物一般,发疯一样扑过去,要抢杨秀手里牵的骡子。
“陈好,这就是你爷们儿不对了,一家三口欺负了人家,还不解恨,还想抢人家骡子车,抢下来你也得不着,这还没有王法了。”
庄乡爷们儿都围在近前,有说的,有劝的,好听的,难听的,说啥的都有。
陈好一家三口挨了杨秀打,吃了亏,也没落下理。马大花最初听的庄乡都说杨秀不是,心里高兴,本想趁这机会打了杨秀,再劫了她这骡子车,这便宜可就算赚下了。谁知转眼间事就变了,自家挨了杨秀狠狠一巴掌不算,柳树还让杨秀重重的抽了一鞭子。回过头杨秀赶了车要走,她想抢还抢不到手。杨秀手里这骡子车一直让马大花和陈好眼红,眼红也白搭,骡子车是杨大胡子陪送闺女的,他们一直想着抢过来,却一直没有机会,若是错过这回,骡子车就更没指望了。
马大花越想越憋气,越想越觉着吃了大亏。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喊,双手拍的大腿啪啪响,蹬腿搓脚:“不能活了,让杨秀大鞭子抽死吧,嫁这么个瘸巴腿男人做啥中用啊,让杨秀打的伤了、残了,还得我去伺候他,耽误功夫也就罢了,这医药费我可打哪儿淘换去呀!”
见马大花哭的热闹,杨秀从她身边走过去,轻声说她一句:“再敢张狂,小心我大鞭子抽你!”
“哎呀,杨秀打死我了——”马大花一声惊叫,竟然直挺挺倒下,背过气去。
看热闹的人们围过来,扶起马大花,又喊又叫,拍胸捶背好一顿忙活。等马大花睁开眼看时,杨秀和她的骡子车早没有了半点影子。
天黑陈俊明开完会回来,没进家门,大街上有人遇见,就把杨秀回来在陈家闹的事说给陈俊明听。说的人添油加醋,都知道陈俊明做事向着杨秀,倒是少说了杨秀一些不是。
“杨秀,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讲理了吧,远根去孤岛找你,你不跟他回来,你知道远根心里难受吗?一个大男人,谁也没见他哭,都看见他眼皮肿的像铃铛,别人不心疼,人家亲爹、亲兄弟见了不心疼?远根眼下又找了媳妇,生了孩子,你们走到这一步,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吧,你又回来闹的啥劲?”陈俊明一进家门,看见杨秀就一肚子气。
“他活着回来我知道,他又另找媳妇生孩子,又没对我说,我咋知道。”
“你嫁给哑巴不也没和他说吗,他另找媳妇凭啥对你说?”
“远根死了我才嫁给小哑巴,我以为他阎王爷爷近前当差呢,到哪儿找他说去。”
“你别胡搅蛮缠,也就是红柳滩老少爷们儿厚道,若不,打了柳树和马大花就别想囫囵着走出庄去。”陈俊明过去和陈远根杨秀关系都好,杨秀在他近前说话不避讳,陈俊明也敢教训她。
“大不了撞个鱼死网破,只要我杨秀还活着,马大花若是张狂,我还大鞭子抽她。”杨秀还没消气,一想马大花和陈好对她的不屑,杨秀就一肚子气,今日柳树竟然也想对她动手,这还翻天了,抽他一鞭子不解气,若不是众人拦着,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成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