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骑马的人把陈远根送回来时,尸首就被烧的面目全非,杨秀惊吓过度,一下子背过气去,但在她昏死过去的那一瞬间,心里就闪过一丝犹豫,是远根吗,或许不是吧,迷迷糊糊,意识抗拒着事实,不是,那不是远根,她得醒过来,醒过来再认认。她醒过来了,醒过来还是认不清这面目全非的尸首是不是远根。
全庄人确认,这尸首就是远根,千真万确。
杨秀也怀疑自家的意识有毛病,不是意识有毛病,是自家脑子有毛病。
全庄人都认为那尸首是陈远根。
杨秀迷迷糊糊问陈俊明:“哥,你说这尸首是远根吗?:
陈俊明不忍心说这尸首就是陈远根,但他冲着杨秀点点头,默认了这就是陈远根。杨秀靠在翠荣怀里,见陈俊明点头,她就认定自家脑子有毛病。
庄乡都确认那就是陈远根,杨秀也就依从了大家的认可。自家糊涂,自家只是凭意念拒绝着这个事实。就是远根吧。所以她让庄乡把远根埋进苇从湖方家坟地,埋在了儿子水生的坟头旁。若这个真是远根,有他先一步过去陪着儿子,自家心里也算有了一丝寄托。日后自家早晚要去那里,与儿子和远根团聚。
迷迷糊糊中,杨秀活得心灰意冷,不阴不阳,整件事情顺序颠倒,若干时候,她甚至分不清昨日、今日、明日。
若干日子里,杨秀走不出困惑,白天、黑夜,一个人关在自家屋里,发疯般在想,那面目全非的尸首是谁,方家坟地里,那忽隐忽现、躲躲闪闪的人影是谁。
远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他若是死了,为啥没在那幅画里陪着儿子,他若是还活着,为啥不回来,远根到底去了哪里?
红柳滩人见杨秀活的这样,都觉着她是脑子出了毛病。遇着这么多事,她若是疯了,魔怔了,也很正常。
杨秀也觉着自家真是脑子有了毛病。她也想从那个疑问中挣扎出来,想从梦中那幅画里走出来。她在意识中感觉到,自家快崩溃了,若不使劲忍着,一声狂喊从心底迸发出来,她就会彻底疯了、傻了。
所以,她得使劲忍着。
杨大胡子老俩来看闺女。
关上自家屋门,杨秀就清醒过来,面对爹娘,她泪流满面。
“秀,跟爹娘回去吧,咱回家,你还是俺闺女,来他陈家这几年,咱算是白活了,从自家心里把这一篇翻过去,狠下心来另走一步,过明天的日子……”
杨大胡子心疼闺女,劝杨秀跟他们走。杨秀娘啥话不说,只陪着闺女流眼泪。
“爹、娘,闺女对不起你们,出嫁的闺女算是大人了,不能孝敬爹娘,还不让爹娘省心,这两年,净让爹娘为**心,天天牵肠挂肚的。”
“闺女过得好,爹娘就有福,俺不盼别的,就盼着你哪天脸上晴了天一样,在爹娘近前笑得无愁无忧,就算爹娘死了,这辈子也能闭上眼。”
杨秀娘哭的伤心,说的也伤心。
“我也想狠下心来,把陈家这一篇翻过去。可活生生的亲人,一个又一个,说没就没了,这一篇咋翻。爹娘得容我些日子。我也许是上辈子作恶,这辈子来还债的吧,要不,咋这么多事都让我摊上了。儿子没了,我没了盼头,远根没了,我没了指望,再这么待下去,陈家人也容不得我。这家里老少几个人,都是不尊、不贤、不孝的脾性,若不是往日远根对我好,我一天也不愿与他们讨力气。没有儿子和远根,我也不恋陈家。”
“若是这样,不如今日就随我们走,眼不见,心不烦,离开陈家,不定你心里就能松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