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的人呢,又年轻、又能干,能文能武的孩子,死得多可惜,不知他爹娘疼成啥样呢。”杨秀娘感慨。
“和坏人打仗死的都是好孩子,哪个孩子死了,人家爹娘不心疼。”杨大胡子也感慨。
“别人家孩子多,兄弟姐妹好几个,在家也热闹,出门也有个伴,不像我,明日出嫁,连个护轿子的都没有,孤单单一个人出门,心里冷清……”一想明日出嫁,杨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爹娘命不好,若你大哥活着,也有方家孩子那个岁数了,你哥长到七岁上,生疹子死的。”杨秀娘说着伤心。
“不怨爹娘命不好,都是我命硬,把自家亲大哥妨死了不算,就连刚认下的一个外姓大哥都……”
“这都是哪里说,打仗就死人,这可不是我家闺女命不好。你若念着方家大哥的好,嫁去他们村,对他活着的爹娘尽点心意,倒是好事,若那方家儿子地下有知,也念着你的好呢。”
“就算我有心,还怕方家老人看我不顺眼呢。再说,无亲无故,平白的我上赶着方家门上尽心尽意算咋回事。我嫁的是陈家,不是方家,陈家日子穷,穷的娶个媳妇怕是连饭都管不饱呢,爹娘不替我愁的慌……”
“说这话不怕屈煞爹娘,爹娘不是觉着那陈家儿子年轻利落,遇事能护着你嘛。”闺女说话伤人,杨秀娘听着,觉得心里凄凉。
明日就该做媳妇的杨秀,心里不是滋味,说不出是悲是喜还是忧。她没见过陈远根,不知他长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不知道他人品如何,脾气是好是坏,只知道他家穷,穷的娶媳妇连顶小轿雇不起,非要牵头驴来驮她。明日过门,成了人家媳妇,这么穷的日子咋过法?心里委屈,就对着爹娘使性子。
杨秀娘心急火燎,等的心焦,明日闺女出嫁,今日夜里,婆家就该来迎亲,门外一点儿动静没有,深更半夜的,他们等还是不等?
杨大胡子也急,直在心里埋怨媒人,娶,还是不娶,总该传个话。
“天生就是倔脾气,媒人来,你就该好好和人家说话,让闺女安安稳稳嫁出去。你把媒人惹恼了,人家不说不道不上门,咱这么干等着算咋回事?”杨秀娘埋怨杨大胡子做事说话倔。
“不是我经意难为他,他陈家娶儿媳妇,我大子不要他一个,他日子再穷,若真拿着媳妇当回事,就算借饥荒,也该弄一顶小轿,把咱闺女抬过去,万不能图着省钱,来头驴子驮新媳妇。这脸面的事,咱不能不顾,咱要依了他,知道的,说他家日子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闺女有短处,上赶着往他陈家嫁呢。”杨大胡子事做的有理,话说的也有理。
“娘,您别为这事埋怨爹,若今日爹好说话,答应他家来头驴子驮我,这会工夫真就站在咱家门口,我也不出娘家门,他家穷是砸锅卖铁我不管,进他家门,做他家媳妇,他家非得轿子来迎亲才行。”杨秀脾气随她爹。
“人家不是雇不起嘛!”
“今年雇不起,咱等明年。”
“明年还雇不起呢?”
“明年还雇不起,咱再等。年年穷的雇不起,这么无用的人,我嫁他干啥,嫁过去养不起我,还得我养他一辈子不成?”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迎亲的人到了。
杨大胡子开门,一眼看见门口停的是轿子,心里踏实了。
“不是没钱雇轿子吗?欺我杨家好说话不是,这轿子哪儿来的,是自家现扎的吗?”
杨大胡子说怪话,刘四嘴快,拿话顶他:“杨大胡子,你张破嘴,哪天生疮舌头烂了才好。轿子来了,就该赶紧让闺女穿戴好了出门,亲家那头还等着抢个好时辰呢。”
轿夫说话的工夫,杨大胡子看见了陈俊明身后站着的女婿陈远根。行,不错,个头不矮,腰板挺直,看不清眉眼不要紧,有这身子骨,闺女就不愁一辈子没饭吃。见着女婿心里高兴,杨大胡子口气就好了一些。
“天亮早呢,急啥,招呼老哥儿几个屋里喝水,暖暖身子。”
听说婆家带轿子来了,杨秀娘拉了闺女去里屋,梳洗穿戴,准备出嫁。
几个人进屋坐下,杨大胡子拿烟倒水,紧着忙活。
“叔,您别忙活,妹妹穿戴好,我们急着往回赶呢。”陈俊明心里着急,小心和杨大胡子说话。
“大侄子先歇歇,你这一天两个来回,可把你累坏了。”
“不累,喜日子,看着你们两家都高兴,俺也不觉着累。”
“大侄子可真是好人,有你这份热心肠,你爹传给你的这碗饭,你算是端稳当了。”
四个轿夫坐着喝水,偷着乐。
等了几袋烟工夫,陈俊明催杨大胡子:“叔,进屋看看,妹妹收拾的咋样了?”
“不急,咱这儿离红柳滩不远,鸡叫头遍,闺女上轿。”
“这可不行,叔,那头亲家说了,让俺赶早,鸡叫两遍,媳妇下轿。”陈俊明说。
“哪有这么早的,这算腊七,还是算腊八?”杨大胡子有点懵。
“对,那头亲家是这么交待的,让俺几个路上别磨蹭,新媳妇要赶在鸡叫两遍时下轿。”刘四说。
“亲家找哪个老先生看的时辰,有这么早的吗?”杨大胡子犹豫。
“腊八好日子,成亲的多,谁家不抢个好时辰。”轿夫说。
杨大胡子转过身,问刘四:“您见过这么早的?”
刘四回他:“他家不算早,鸡叫头遍下轿的不少呢。”
“行,我催闺女,咱快着点,别误了时辰。”
杨大胡子进屋,屋外几个人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