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叹了口气,根本不想听陈宫的长篇大论,便挥手打断道:“公台,我虚心求教,你又何必说些敷衍之言。”
陈宫沉默了,彻底的沉默了。
时局如此,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陈宫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
只是,他不能说给张恒听,甚至有些埋怨张恒引起的这个话头。
与人共事,切忌交浅言深。这道理张子毅不会不懂,却还来消遣我,当真可恶。
陈宫沉默,张恒却笑了。
“看来公台是不想说,那我便替你说了吧。我大汉立国四百载,有过辉煌,有过低谷,有过盛世,也有过中兴,但时至如今,早已是积重难返,国祚不久矣。”
“都尉何出此言!”
这话把陈宫吓了一跳,眼中甚至露出了一丝恐惧。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直接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
张子毅这般对我掏心窝子,难不成是想招揽我。
我若拒绝,还能活着回去吗?
“我自问坦诚以待,公台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张恒叹息道,“大汉国运日衰,魑魅魍魉横行,妖魔鬼怪遍地。时局如此,除非再出一个光武皇帝,才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陈宫还是继续沉默,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张恒自顾自继续说道:“不过乱世也有好处,英雄可匡扶社稷,枭雄可称霸一方,志者可大展拳脚,勇者可建功立业,仁者可造福百姓,公台以为如何?”
问题被怼到脸上,陈宫没了继续沉默的权利,便只好笑道:“都尉此言,在下实在不敢苟同。但仔细想来,却又有几分道理。”
张恒没理会陈宫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直接问道:“那公台你呢,你是哪种人?”
这话等于是在问陈宫,你想在乱世做些什么。
“在下身无所长,不敢有所奢望。”陈宫笑道。
张恒摆了摆手,“不必讳言,此间只有你我二人,何不一吐为快?”
“这……”
陈宫长长出了口气,心知今日不来点干货是搪塞不过去了。
“都尉,在下虽不敢说学究天人,可也算饱读诗书,自然也有心一展胸中所学,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可奈何……”
陈宫出身东郡大族,又是东郡功曹,也算是太守张邈的身边人。虽身负大才,但奈何张邈不能慧眼识人,只让陈宫当个秘书,有时候还兼任跑腿的工作。
见陈宫眉间带着一丝阴郁,张恒便识趣地撇开了话题。
“公台可知,我为何独独将你留下来?”
好吧,这家伙总算承认自己的意图了。
“在下不知。”陈宫摇了摇头道。
“当真不知?”
张恒笑得很有深意。
“当真不知,还请都尉教诲。”
见陈宫还在装傻,张恒索性把话挑明了。
“我多番谋划,无非是为了统合诸侯,决战董贼。公台既已看破,我自然要把公台留在这儿多待几日,免得坏了我的大事。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这张子毅,你这么坦诚的嘛!
陈宫忽然有些佩服张恒了,连忙拱手正色道:“都尉放心,在下虽无都尉这般大才,却也知忠义廉耻。征讨董贼乃国之大事,在下岂敢因私废公。”
“嘴上说的话再好听,也是靠不住的。”张恒笑道,“公台且安心在此客居数日,静待酸枣联军抵达。”
听到这里,陈宫彻底松了口气,明白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既如此,那在下就叨扰了。”陈宫连忙拱手道。
“好说,好说。”张恒挥袖道,“再者说,联军与董贼决战之时,公台也可趁机建功立业,一展胸中所学,岂不美哉!”
陈宫闻言不禁苦笑起来。
讨董的确是个好机会,但以张邈的性格,怕是不会让自己掌兵,又何谈功业。
张恒看了陈宫一眼,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正色道:“公台,倘若酸枣联军不能让你一展所学,你尽可来找我。我虽不才,却必定让公台得偿所愿!”
闻言陈宫吃了一惊,急忙抬头向张恒看去。
这是在招揽我吗?
但张恒却是神情严肃,目光真诚,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没错,我就是在招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