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是……”
刚才他被分散了注意力,现在他才想着去审视周围的环境,环顾四周,终于看清楚了这是哪里。
这不正是自己的家吗?
只不过现在房门现在已经找了两块破木板给掩住了,中间也拿个烂铁盆生了一堆火。
包国维惊喜,以为是老包回来了,想要呼一声“爸爸”,但是嗓子哑得很,发不出声来。
“膨隆。”
掩住的木板被打开,包国维一瞧,只瞧见一双极长极细的腿,再往上看,却被门檐挡住,瞧不见脸。
“不是老包。”包国维心中一惊。
那人把腰一弯,艰难地走进了房内。包国维一看,这不是那天那个扛猪的高个子吗?
正疑惑时,高个子开口说道:“国维,你醒了啊?!”
包国维点点头,问道:“你识得我?”
“啊?”高个子一愣,“你脑子烧坏了吧?我你都认不得了,我是高个子啊!高升的儿子。”
包国维这才想起来。
原来,高升跟老包一样,也是秦府做事的老人了,是专门跟着表少爷的听差。当初包国维上学,也借了钱的。
而这眼前的高个子就是高升的大儿子。你还别说,高个子还真就是他的本名。
原本高个子本名不叫这个,但是因为从小个头长得就特别高,别人都叫他高个子,叫着叫着也就不用自己本名了。
甚至连作为儿时发小的包国维也忘记他的本名叫什么了。
他只记得小时候和高个子一起玩,包国维比他大一岁,但他却比包国维高一个半头了。
不过,后来包国维上了洋学堂,他们也就没有再见面了。
只听说高个子没读到书,又不想待在乡下,就在镇上找事做了,没想到是去了码头当劳力去了。
高个子虽然个子长得高,可是营养跟不上去,整个人细条条的。
包国维心中有些不忍。这年头蛋白质来源少,都是吃碳水的,个子怎么高的起来,长得这般高,肯定是生了病的。
“咋了?傻了?”高个子笑嘻嘻地拿手在包国维晃了晃。
“没什么。”包国维摇摇头。
“记得我了吧?我还以为你上了洋学堂,跟那帮少爷小姐混久了,就把我给忘得一干二净了。”高个子憨憨地笑道。
“什么洋学堂的,你可别拿我开涮了,我现在可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啊!你看!”包国维指着空荡荡的门板,“连个门都没有。”
对于包国维的自嘲,高个子也没甚异样的心思,继续问道:“你干嘛去码头那里做活,那里又累,又没有人情味。”
“那你为啥去码头做活?”包国维反问。
高个子挠挠头,露出有些不自然的笑容,憨憨地说道:“肯定是因为要赚钱啊!你可别说,码头做活要吃苦要受气的!”
“我可不管受不受气,不过我他妈的干了一天,现在工钱都不知道怎么讨了!”包国维气得只想骂人。
“甚么!你工钱没拿?混码头的人一个个都是滑头,你当天没拿到,第二天他们就不认账了!”高个子一听也急了。
“我靠!”包国维瞪大了眼睛,“黑,真他妈的黑啊!”
“你不知道,你在码头救了人,溺水的人被送到医院了,救人的人反而没人管了,你就在围栏那里躺着,赤条条的,要不是我收工早,见着你了,你怕是得被冻死在那里!”
高个子从火架上拿下烤干了的棉袍,递给包国维:“别想那么多了,保命要紧。你等会把你的棉袍穿上。你现在盖的这被子可是我的,不是我小气,只是你要是盖了,那我晚上就没被子了!”
包国维笑了笑,这高个子看起来呆呆的,像小孩子一样,但是心肠很好。
他心中十分感激,但也越发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他莫名地想到了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在店里小伙计的口中,也是冬天里没人管被冻死了。
包国维把棉袍换上来,再烤一烤火,感觉暖和多了。虽然吹了风,但是着凉还不是特别严重。
虽然没了工钱很肉疼,但是现在心中莫名的温暖了不少。
“老包,老包,过年的光景,你怎么躲在这里,让我好找啊!”
门外兀然传来一阵浑浊的声音。
包国维快步走到门口,透过木板的大空隙,朝外一看。
一张大马脸,头皮顶着一块红癞子,头发都脱落了,脑袋大,身子小,活脱脱像是地府里的马面。
高个子也凑过来瞧,心中一惊。
这不是陈三癞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