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乐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香汤,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将身上的脂粉污浊洗净,不仅觉得浑身毛孔好似都打开,好似有什么福至心灵,忽然郁闷了数日的她顿感心胸豁达起来。
遂泡好后起身穿衣,披着半干的发,坐在案前将魏承寄给自己的那封信又拿了出来。
她捏着信纸,在灯下看了半晌。
提笔研磨,决定写一封回信。
魏徵说得对,魏氏在幽州根基深厚,日后他逐鹿中原,必定更加显赫,她逃跑,又能逃去哪里?
唯有让他心甘情愿地放自己离开,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如何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放自己离开呢?
让长得好看的女人在他面前露脸,他似乎也没什么兴趣。
如果能让魏承欠自己人情,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能好说话些?
可是他要什么有什么了,她能给他什么人情?
她皱眉,叹了口气。
青翡在外间守夜,听到她叹气,进来询问她有什么吩咐,沈银霄抬眸问:“这信,都是谁送的?”
“平时来往的信件,都是驿使快马去送,不过主君这次的信,是主君身边的亲卫盛期送的。”
她点头:“他还在么?我今晚想写封信,请他明日送去。”
青翡“啊”了一声。
“盛期送信来时,还问了句娘子有没有回信,娘子跟奴婢说不回信。”
沈银霄研墨的手一顿:“他怎么说?”
青翡很有眼力见地走近,替她研墨:“盛期知道了没说什么,说是还得回去复命,茶也没来得及喝就走了,奴婢瞧着那马都气喘吁吁的,草都没吃几口就又被勒着跑,怪可怜......娘子这会要写信,只能明日让驿使送了,只是驿使是好几日送一次,等送到主君手上时,只怕已经是好几日后了,要不请大公子的人快马送去?不耽误娘子的事情。”
沈银霄皱着眉头听她说完,她不想总是麻烦魏徵。
墨已经磨好,她抽了一张空白的信纸,又觉得太简单,翻箱倒柜找到一张花笺,花笺上印染着银粉色的合欢花,放到鼻尖,还有淡淡的花香。
收信之人看到信纸这么好看,还这么好闻,应该心情也会很好吧。
只是把请求离开的话写在纸上传达给他未免有些太草率,这样的事情,还得亲口郑重和他说。
于是根据他信中的提问,她大略写了自己近日做了哪些事情,以及郑重的表达了对他的感谢,以及......对她爹娘的照顾,最后,又添了几句让他注意身体,保重的话。
想起爹娘,就想起爹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和她娘犹豫又为难的眼神,她一阵胸闷气短。
既然他们也甘愿留在幽州,且如今也有了足够的钱财傍身,还有阿朵陪在他们身边,她也不必想办法把他们带在身边跟着自己了。
也好,留在幽州安享晚年,自己走后,可以每年回来看看他们。
等魏承回来,就好好跟他说。
翌日青翡将信送去了驿馆,临走时,她还特地给了青翡一些银钱,托驿使快些送去。
时光飞快流过,一转眼到了二月初。
二月二,龙抬头,开了春,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脱了大氅,换上襦裙,院子里的榆树也抽出了新芽。
去信大半个月,却一封回信也没有收到,也不知道他到底收到信了没有。
她去找魏徵,魏徵正和一群人议事,命人将她带到了偏厅等候。
一直到快午饭时,他才过来,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魏承出事了。
她站起身,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幽州突骑被困于黑山,黑山位于中山国以北,是并州、幽州、冀州的交界处,那一块,全是绵延群山,山中峰仞险峻,峡谷之间,大河湍急。
幽州突骑在平地之上就是一把削头利刃,可是在山涧峡谷之中,却完全施展不开,魏徵说,已经五日没有收到前线的消息了。
冀州张尧,派兵包围了整座黑山,冀州物产富饶,粮草源源不绝,他们吃定了魏承带的粮草撑不了多久,想要拖死他。
五日,足足改变整个战场的局面。
魏承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沈银霄不自觉捏紧了袖子。
魏承也许死了,也许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一口气。
可是她高兴不起来。
她不想魏承出事的。
魏徵脸上也没什么好神色,还是低声安慰她:“干着急也没什么用,已经派了细作去打探消息了,还没吃饭吧,我送你回去。”
“你们准备怎么打探消息?”
“怎么了?”魏徵忍不住笑:“这我可没法告诉你,军事机密。”
“送我去吧。”
他一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