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寒风之间,冷月之下,翰林院四十余名大小官员并肩而起,自远处长街大步走来。
行至王大人身边,却不停留,而是继续向前,只在某个街角忽然转身,对着愣神的王大人喊道,“大人,你还杵在那干嘛,走啊!”
王大人看向身边的林青,“走...走...走去哪?”
林青双手聚拢于嘴角,大声喊起来,“王大人问你们去哪?”
“自然是去朝圣楼!书院没要这首诗,我们就自己送过去!”
走远的年轻编修声调拔高,“这一次,我们不求名流千古!我们只要剑圣落剑太安城,只愿院长能从极地雪原平安归来!”
夜色中,翰林院的这帮读书人畅快大笑,肆意且放纵。
林青湿了眼眶,他问道,“大人,走吗?大不了,那八千两银票我不要了。”
“走!”
王大人一下子破了防,瞬间老泪纵横。
他再次掏出那张红色笺纸,紧握在掌心,反手搀扶起林青,并肩闯入凄冷夜风中。
......
朝圣楼,乃是大夏朝专门用来招待外宾的地方。
北境剑圣李太白如今就住在里面,算算日子,已经第三天了。
原本初定是在辰时将诗文上交,以供剑圣评判。
但书院的龙游君效率极高,竟在子时三刻,便亲自将定稿的三篇绝品诗文送入了朝圣楼。
一名更夫无意间看到了书院的马车停在外面,没过多久,剑圣即将问诗大夏朝的消息便传入了皇城每一个角落。
很快,朝圣楼附近的酒馆、茶楼、教坊司、古董字画店、珠宝首饰店、绸缎布匹店等等所有店铺全都亮起了灯火,大红灯笼门前招展,楼上楼下人满为患,久违的深夜繁华似乎又在今夜回来。
无数人影仍源源不断自远处赶往朝圣楼,不过半个时辰,便将皇城内外的长街尽数涌满。
突如其来的人潮让本就无比拥挤的朝圣楼秩序,变得更加不堪,好在兵部很快行动,迅速派兵前来镇守。
纷闹杂乱的大夏子民们这才安分下来,规规矩矩地列队站好,等待着剑圣大人的最终审判。
朝圣楼对面的一座高阁之间,当今圣上明龙帝披着龙袍站到窗前,他双手背后,面色深沉,漆黑的双眸犹如两块纯黑的水晶,在夜色中泛着清冷的幽光。
在他身后,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背上系着酒葫芦,腰间竖着一把木笛的清秀道士,看着年轻,但双眸却无比深邃,瞳孔深处藏着一股久远的年代感。
另一个则是位神色淡然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胸前和袖口皆绣着奇怪的符文和图案,眉心亦有一道金线,让他更多了几分神秘味道。
“陛下,您实话实说,书院对最终定稿的那三首诗,到底有没有信心?”
说话的是那个年轻道士,他一开口,声音中丝毫没有少年感,反而透露着无尽的苍老之意。
“老天师,书院要是有信心,朕就不会连夜把您和教宗大人请来了。”
明龙帝叹了口气,“由翰林院送往书院的那些诗朕也都看了,说实话无一首能入朕的眼,更别说剑圣了。如今大夏诗林早已后继无人,既然诗文不行,朕索性送了几个顺水人情出去,也好让底下的臣子们念感皇恩。所以,送进去的那三首定稿诗,不是因为写得有多好,而是因为它们的主人生得好。”
年轻道士无奈摇头,唱了声道号,“受教了......如此,以剑圣的原则,他必然不会落下这一剑。”
“但惊神阵一定要修补完全!”
明龙帝看了年轻道士一眼,“老天师或许还不知道,院长他早几天前便已去了雪原,至今未归,留在书院的镇魂镜已经感知不到他的气息,朕怀疑他,已经凶多吉少......”
此话一出,年轻道士神情一震,显然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传闻中已入陆地神仙境的儒圣院长,怎么会如此轻易便陨落在极地雪原?
中年男人也在此时开口,“失去了院长的大夏朝,想要抵御魔族的冲杀,就只能依靠完全体的惊神阵!”
年轻道士眉眼低沉,他叹道,“可是剑圣他......”
“他若不愿落剑,那便只好,让他变成那把剑!”
中年男人低垂着眼眸,语气中夹带着一丝清冷的杀气,“太白剑圣身死道消,临终前散露的神念中将会含有他全部的剑道气魄,只要将其完整打入阵眼,同样能够将惊神阵修补完全!”
年轻道士一脸震惊,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他可是北境剑圣!你们怎敢杀他?”
“但他不是大夏朝的子民。”
明龙帝转过身来,凝视着他,“而你是!老天师,为大夏朝出手,你功德无量。”
夜风惊起,几度清寒。
高阁之上无人再说话,一片死寂。
而此时朝圣楼中,一道白衣胜雪的人影正静静坐在书案前饮酒。
他的身前摆着三首诗,上面原本刻有书院的印章和陛下的亲笔题名,但此时,皆已被一道深刻的剑痕当中截断。
“大夏朝的诗,就这种水平吗?”
那人微带嘲讽,饮酒自语。
片刻后,他忽然抬起双眸,望向窗外高阁,透亮的双眸中绽放出了两道雪白剑光。
他轻轻一笑,剑气浩然,“龙虎山老天师,大夏教宗,两位当世一品,再加上个半步一品的明龙帝,这么看得起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