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牧注意到了许老爹的情绪变化,不由得意一笑,继续下一句,“何妨吟啸且徐行......”
此句一落,许平生直接浑身一颤,下落的笔头再度停滞。
他猛然抬头望向许星牧,瞪大的瞳孔中满是见了鬼的神色。
许星牧却根本不给自家老爹喘息的机会,忽然语速加快,声调拔高,情绪也在瞬间变得激昂快哉,随后以极度豪放的姿态轰出王炸,“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诗词落幕,许星牧退后半步,无比郑重地对着自家老爹拱手行礼,随后说道,“谨以此诗,来助爹您度过此时困境,行遍此生风雨。”
许平生呆滞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已经完全陷入那首劝慰诗所描绘的意境当中。
他仿佛看到在一个雨骤风狂的恶劣天气下,一位孤勇者毫不在意路途困境,依然缓步徐行,从容吟咏的洒脱画面。
不知不觉,许平生自我代入,联想到自己今夜带着满身疲惫,从衙门独行而回的那一路情绪变化,初觉悲凉,可亲闻此诗过后,就只剩下满身的豁达。
他忽而洒然一笑,重重落笔,一首震古烁今的《定风波》便已跃然纸上。
趁着自家老爹情绪尚未回落,许星牧趁热打铁,上前邀功讨巧,“爹,怎么样?孩儿这首诗可还过得去?”
许平生望向他,没有回话,而是深吸一口气,反问道,“说吧,在哪抄来的?”
以他对许星牧的了解,这逆子绝无可能作出这等摄人心魄的奇诗!
不仅这逆子不行,放眼整个桃源县,乃至巨海府,天龙省,只怕都找不到能写出这首诗的人。
大夏诗文之道落寞久矣,近年来早已没有像样的诗文大家问世,要不然此次写诗取悦剑圣,何须举全国之力?
这首令人心潮澎湃的劝慰诗,绝对是前人所作!
只是不知这小子从哪本古籍上偷学来的,歪打正着,倒刚好应了景。
许星牧早料到老爹会怀疑,但他丝毫不慌。
只要北宋苏大爷不曾像自己一样穿越大夏,那这首诗的署名在这个世界就得姓许!
“爹,您这就没道理了,无凭无据,可不敢这样诋毁您儿子啊!”
许星牧与自家老爹对视,目光坦荡,“我敢对灯起誓,这首诗绝非抄袭古籍,您若是在大夏朝任何一本诗文典籍中找到这首诗的出处,哪怕只是雷同,儿子我当场变成孤儿!”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
许平生来不及细品,很快微微皱眉,“不过他竟然如此有底气,很反常呀,莫非这首诗真是他妙手偶得之?”
“罢了罢了!”
许星牧忽然一声长叹,打断老爹思绪,“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爹,既然您毫不领情,儿子我也就不强求了,此次诗文证道,您,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毅然决然转身,留给许平生一个写满故事的背影。
他没注意到,自家老爹此时已然瞳孔地震,整个人呆滞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这,这张嘴就来的天外诗词真的是出自我儿之口吗?”
屋内很静,静到只能听见许星牧离去的脚步声。
许平生突然一个哆嗦,从失神中苏醒过来,他大喝一声:“凤麟留步!”
“爹,还有什么事儿?”
许星牧未曾转身,看似漫不经心开口,嘴角却歪出龙王笑。
此时许平生对儿子已然半服,本应虚心请教诗词之道。
但爹味上头,他一时间不能完全放下身段,只能先放一半,于是说道,“爹见你一片孝心,颇有些感动,这样吧,爹就给你个机会表现自己,明日一早,你再交诗一篇给为父,记住,是以颂扬剑圣大人为主题,切莫乱搞,若是比较之后胜过为父所写,那代表咱桃源县送往京城的那首诗,就用你的了。”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准备了。”
许星牧淡淡回应,不闻悲喜。
他迅速离去,回房之后方才咧嘴狂笑:“许某人人前显圣的机会终于来了!”
“夫人,是你显灵了吗?凤麟他,终于开窍了!”
许星牧一走,许老爹就绷不住了,他抱紧了摆在屋内的亡妻灵位,怅然落泪。
夜,深了。
大夏诗林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