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怕太阳晒哩?整个一黑不溜秋的粪蛋儿,怕啥?只要咱们能逮到野味回去,那长辈都只有夸赞的份儿。”朱小壮上有个姐姐,下有两个小妹妹,家里六口人张着嘴就要吃饭的,一年到头都难见次荤腥。
他听人说这后山坳的深林处能逮到野鸡野兔,忙不迭地就带着沈铁蛋跑来了。
正午的太阳最烈,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脸上的汗水混杂着黑灰扑簌簌地往下坠,在脖间形成一条黑黢黢的项链。
小孩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朱小壮咧着嘴笑,他扭头冲沈铁蛋道:“你咋的吃肉都不积极,走得也慢,像个小婆娘。”
“我、我穿的草鞋,还硌脚……”沈铁蛋委屈得不得了,他泪眼朦胧道:“就上次修马路的时候闯了祸,我爸把我所有的鞋子都烧了,我只有穿草鞋,脚底都磨出泡,可疼可疼。”
朱小壮停下脚步,他差点把脚伸到沈铁蛋的鼻子下面,欠揍道:“那咱们换的这双呢?你爸没发现吧?”
他太喜欢沈老六编鞋子的手艺,这才央求着母亲做了双一模一样的,和小伙伴换着穿。
沈铁蛋吹出个鼻涕泡儿道:“他当时太生气,没注意看,就连现在都不咋地搭理我……”
说到这儿沈铁蛋觉得无比的委屈。
朱小壮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十分孩子气:“你们就是日子过得太苦了,待会儿你逮只野鸡回去哄哄你爸,他就开心了。”
父子间哪有隔夜仇。
沈铁蛋想起不苟言笑的父亲,暗自点头:“好!”
夏蝉长嘶,热烈的阳光照着满地的落叶,映出白霜花一样的冷光。
荒草被踩在脚下,窸窸窣窣的动静在山林中响起,沈铁蛋咽了咽口水,满腔热血褪去,他的退堂鼓已经敲响。
“小壮,咱们回去吧!”
“不急,还没逮到野鸡的,明明就在这儿,咋会没有。”朱小壮转悠了好几圈,终于在西南角发现一丛灰毛。
一只瘦骨嶙峋的野兔跛着脚歪倒在地上,鲜血淋漓,像是受了伤。
朱小壮眼前一亮,他扭头就冲沈铁蛋喊:“铁蛋!可别说我不够仗义,这第一只野兔留给你,希望你和你爸爸能早点和好。”
“真、真的?给我……”沈铁蛋吸了吸鼻涕,满脸的激动。
“到时候给我嗦个兔腿就行。”
朱小壮推了他一把,沈铁蛋脚步踉跄,毫无防备地走进天然的陷阱中。
他枯瘦的小手抓住兔子的皮毛,嘴边甚至还挂了抹傻笑:“小……”
下一秒。
天旋地转。
成堆的落叶再撑不住他的体重,连兔带人栽进了坑里。
‘噗嗤’一声,利刃扎入皮肉。
听见这声音,一股寒意涌入朱小壮的脊背,令他瞬间汗毛倒竖。
“铁蛋!!”
他连滚带爬地朝着那天然的捕猎坑奔去,只见两米多深的坑里,插满了被削尖的竹块,沈铁蛋就像块豆腐似的被串在上面,浑身上下多出好些血窟窿,滴滴答答的血迹顺着他深色的衣襟淌下,那小小的身躯还在不断地抽搐。
他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死死地盯着朱小壮,哭哭啼啼道:“疼!”
朱小壮瘫倒在地,裤子很快濡湿,心都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呼吸变得沉重急促,就连牙齿都控制不住的打颤。
“救、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