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隍庙。
破败的庙宇散发着潮湿、腐烂的气息,几缕蛛丝从梁柱上垂下,在墙角织出一张张白色的网,将捆缚在网上的昆虫一一蚕食。
庙宇中央,许多乞丐挤挤挨挨的靠在一起,围着一堆即将燃尽的火堆取暖。几具骨瘦如柴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放在一旁,吸引了窗外乌鸦的目光。
“嘎嘎——”
树上的乌鸦凄厉叫了两声,似乎察觉到什么,哄然散开。
庙门“吖吱”一声,被人推开,披着斗篷的女子走了进来。
鸢尾放下兜帽,拿出手帕在鼻子前扇了扇:“怎么臭烘烘的?要不是为了给娘娘办事,我才不会来这儿呢,晦气!”
鸢尾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跨过几具尸体后,停在了一位蓬头垢面的妇人面前:“你,抬起头来。”
妇人缓缓抬头,看向鸢尾。
昔日养尊处优的痕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却是苍白的鬓角、干瘦的身躯。
“你叫什么名字?”
“白姨娘。”
“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
“报仇。“
“哼!算你识相。”鸢尾懒洋洋的哼了一声,将一锭金子扔在了白姨娘面前:“听说你女儿的尸骨,还在乱葬岗埋着,拿钱去买副棺材吧。”
鸢尾丢下的那锭金子,是耻辱,是施舍。
可此时此刻,在白姨娘眼中,却是救命的稻草!
白姨娘激动的将金子攥在手里,流下泪来:有钱了,她终于可以让薇儿入土为安了。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娘娘的人了!娘娘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知道了么?”
白姨娘激动过后,眼底一片森冷:“放心,我一定会杀了沈清漪,为薇儿报仇!”
……
镜月斋。
细碎的脚步声,自乔婕妤背后响起。
乔婕妤捧着一卷经书,细细诵读,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事情办妥了么?”
鸢尾乖巧道:“启禀娘娘,已经办好了,白姨娘乖觉的很。”
“嗯,知道了。”乔婕妤翻了一页经书,看着闭口不言的金象菩萨。
从前她不明白,为什么太后的礼佛之心如此之深,自从她亲自勒毙了废后叶氏的脖子、又间接害死了谨修仪、自己的婢女浮萍后,总算知道了。
一个人手上沾染的鲜血越多,越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这些东西不会回应你,可你却能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罪孽倾诉给它听,以求获得谅解。
呵呵,谅解?怎么可能被谅解呢?
但为了自己的地位、父亲的前途……她必须要除掉沈清漪!
“呼——!!”
一阵阴风吹来,将佛像前的蜡烛吹熄。
乔婕妤理了理衣裳,淡定从容的推开房门:“今夜是我侍寝,快些去准备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时光如水,转眼便是夏天。
按照惯例,一入夏,皇帝理当与后妃去往避暑山庄消暑,可今年夏天,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吐蕃国发生战乱——吐蕃可汗被自己的兄弟刺杀,留下的子嗣也均被枭首,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鄂伦纳敏,却登上了可汗之位,并在上位之后,煽动其他附属国起兵造反,妄图吞并中原。
消息一出,震惊朝野。
萧景琰连夜召集众臣,商讨退敌一事,可商议了一天一夜,最后得出的结果,却是让穆太迟领兵。
这个结果,是萧景琰最不能接受的。
要知道如今的穆太迟,已经是战功卓著,赏无可赏,再加上叶氏这个唯一能掣肘他的家族消失,如今的穆家放眼四海,已经是无可匹敌了。可即便萧景琰再不情愿,也知道现如今最要紧的是退敌,遂当场立下圣旨,复穆太迟“镇国大将军”称号,领兵十万,攻打吐蕃,务必将鄂伦纳敏活捉!
前朝发生了这么大的乱子,后宫嫔妃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要去避暑”的话,也因此,毓贵妃开始活泛起来。
萧景琰下旨,准许毓贵妃无诏进出紫宸宫,侍奉圣驾。
此刻的毓贵妃,虽非皇后,胜似皇后。
沈清漪察觉到后宫动向后,倒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打听白姨娘的下落,奈何始终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免不了心乱如麻。
“绿萝,准备些糕点,我们去看看贤妃。”
“是。”
沈清漪提着糕点泠雪居时,却发现泠雪居内静悄悄的,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不仅如此,沈清漪还敏锐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嗯?
有人受伤了?
纱幔晃动,贤妃表情不自然的从内室走出来:“妹妹怎么来了?”
沈清漪将糕点放下,看向左右:“宫里的下人怎么都不见了?”
贤妃身体微微僵硬,强撑笑容道:“我素来喜欢清净,不喜欢人多,便打发他们去别的地方做事了。”
沈清漪见贤妃不愿多说,也不强求。
怎料这时,皇上身边的太监小五子,急匆匆的从门外跑了进来:“哎呦,两位小主,你们快去寿康宫瞧瞧吧,大事不好了!”
沈清漪连忙问道:“怎么了?”
“太后娘娘刚刚遇刺了,现如今生死未卜啊!”
“什么?!”
相比沈清漪的惊愕,贤妃却脸色一白,呼吸急促起来,然而此刻沈清漪的视线都落在小五子身上,倒是没发现贤妃的异常。
小五子一脸苦大仇深道:“千真万确啊,奴才过来时,看到禁卫军正满宫搜捕刺客呢。前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后宫也乱成一团,这这这……哎……”
沈清漪与绿萝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