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近一看,盯得出奇,却发现父亲用的毛笔非常细,而且描绘之间,图案极其复杂,他自诩视力好,看的都眼花了。
“你在干嘛?”
“闲儿回来了。”
苏贵渊看到儿子,这才道:“这几日你父亲我,也算是了宝钞提举司的差事里,”
“可我却发现,这宝钞还是不对。”
苏闲一愣。
却见苏贵眼道:“太简陋了,你是不知道,宝钞用桑皮为材质,这种材质是比一般的纸质硬,但可惜最多两年,就要发霉腐烂!”
“而且最重要的是……印刷出来,为父看了一眼,太多宝钞根本不合格,可为了加快速度,这些全都得无奈用上。”
“百姓若是用上这样的宝钞,没过两年发霉了、旧了,朝廷虽然有可以兑换的规矩,但这行用库,为父看了一眼,那锁子都落了八层灰了。”
“一问,规矩是有,但这两年了,嘿,没开过一次!”
苏贵渊无奈一笑。
“为父也算是开了眼,在户部的时候,以为很多看似严正的明律,似乎都被忽视,现在倒是小巫见大巫了。”
摇了摇头,苏贵渊继续沉浸其中。
“那伱现在干嘛?”
“想着改善一下,怎么加强纸钞的材质的同时,还能让这上面的图案更加的不易仿造。你是不知道,不是陛下不允许兑换,那民间有好些人,伪造纸钞。那是真的一本万利啊!”
“为父在户部的时候就听说过,因为仿造纸钞而砍头的,那都数都数不清……有些还牵扯到了当地的官员,那都是大理寺办的大案要案!”
“你想想,民间仿造那么多,各地的宝钞局要是认不出来,兑换了新钞,这才是大麻烦!”
“所以,朝廷索性直接停了兑换!但这万事,哪有一禁了之的道理。”
“打铁还得自身硬,你起码得把这宝钞的材质、工艺提升一下吧,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它值钱!”
苏闲看着父亲继续沉浸其中,他也看的出神。
干一行爱一行。
父亲倒是身体践行。
而正在这时,却见娘亲匆匆回来。
“可累死我了,这街坊邻居的请帖,我都发出去了。你看看你同僚,还有你曾经那什么拜把兄弟,还有要发的请帖吗?”
“什么请帖?”苏贵渊还在忙碌,闻言似乎没反应过来。
“啊?”吴秀愣道:“还能是什么?你升迁宴的请帖啊。”
苏贵渊抬起头,明显有些尴尬,“不用吧,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
“要是以前我不说什么,但我去西安门接孩子的时候,可都听说了,那天抓你的亲军都尉府的人都喊着你的升迁宴……”
闻言。
苏贵渊站起身来,“倒是麻烦。”
平心而论,他真的不想办,但这个事情光是他听到的,那位老尚书就说过,还有前几天抓他的那几人,似乎是为了“劝导”自己,也喊了一遍。
“罢了,不用请同僚,反正他们也不敢来,就在家里凑活一下就行了……”
说着,苏贵渊便蹲下去,继续研究了。
吴秀一愣。
却也是想起自家处境,她这几天去外面的多,好多消息也瞒不住她。
宝钞提举司的新任提举,得罪丞相不说,似乎还说什么违抗圣意?
想起这些,她都觉得揪心。
“那就在家里……”
“不行!”苏闲却道:“怕什么?得好好办,还得大办特办……”
苏贵渊无奈道:“闲儿你就别说笑了,为父在这官场,哪还有朋友敢来?现在为父,说是人见人嫌,一点也不夸张。也就是那位老尚书……”
想到这里,苏贵渊想起自己之前初初上任之时,那是何等风光?
结果现在,得罪丞相,得罪圣上,那两百万贯,就像是一个闸刀悬在自己头上。
他现在真的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仿佛走在一根钢丝绳上,什么时候不注意,啪的一下就会掉下来。
简直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提起这些,他又摆手,“罢了,都是客气话而已。”
“不行,一定要办。”苏闲却坚决不同意。
话都放出去了,怎么能收回。
更何况,苏闲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在宫里说的,可真不是说笑。
再说了,苏闲期待的新的词条,现在还没出现,八成就是这两百万贯搞的不上不下,让父亲的官位不稳……
趁此机会,一鱼三吃!
想到这儿,苏闲再度劝说,请帖可以慢发,但消息必须尽快放出去!
……
“你是说,他还想摆宴?”
天色渐黑。
张府。
从中书省回来之后,张观策便回到家,他虽为七品,但丞相门下,平日里门客也是络绎不绝。
而今日……
他看着面前,官职比他还高的五品博士。
露出友善的笑意,“郭兄既然得到邀请,去就是了。”
“舍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误了他儿子的大事,哪有脸面去赴宴,这不是来问问,丞相到底是怎么看的……”
“哼!区区一个八品提举,还进不了丞相的视野!”张观策拂袖一恼。
“不过,正事不办,私事倒是上心。”
“既然如此……不遵丞相,丞相高高在上不跟他这蝼蚁计较,我岂能让他安稳办宴?”
“他不是讲规矩吗?”
“昔日丞相授意,他这八品提举倒是拿捏的稳,之前圣上派出亲军都尉府的人马,又不知为何离去。”
“姑且算是他命好!”
“但既然他如此讲规矩,谈流程章法……”
“也好!本官也趁此机会,让他好好见识见识,什么是大明朝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