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的京城寂静得出奇,只有远处传来隐隐约约打更人的声音,初春冰雪消融,吹着参杂着冬日即将退场的风,惹上了一身凉意。
一路上,沈知意都依偎在江逾白怀里,不断传来一些微颤,他单手扯下自己的披风,将沈知意裹紧。
三人快马加鞭回到公主府。
身着青衫白衣束着高马尾的女子,正依靠在门上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上下打量着他,难得见这个冷面大爷有如此贴心的一面,不免得有些看入了眼。
江逾白小心翼翼将沈知意放在软榻上,“她的伤口......尽量不要留疤。”
啊?
谢渊难免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面前这个冰山竟然也会有担心人家姑娘会不会留疤的一天,未说出口的话被她硬生生咽回去,嘴角勾起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哟~铁树开花了。
谢渊动作很轻,小心替她擦拭脸上的污渍,将自己研制的玉脂膏擦拭在她的伤口处,交待江逾白,“黄色瓶子的药早晚各一次,红色瓶子的药早中晚各一次。”
“她醒来你告诉她就是,本都督没空照顾她。”
噗,你倒是嘴硬。
谢渊站起身来,“这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哪家姑娘啊?”
“沈家。”
“什么!?”
她强忍着想揍死江逾白的冲东,拽着江逾白到房门外,直到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才舒开胸口憋着的一口气,抬眼望着江逾白道:
“江逾白!我好不容易盼着你活着回来,结果你就交给我个女人!还是人沈大将军的亲闺女!”
“你简直是我亲爹!”
“公主殿下,我暂时没这个打算。”
意识到自己被占了这么一个便宜的谢渊,一脚踹向江逾白,却被他巧妙躲开。
“你的身子?恢复得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见江逾白眸色垂下,公主叹口气,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害,反正死不了。”
谢渊是当朝公主,当年皇上不惜红妆十里,豪掷万两黄银,迎娶宋氏,国家羸弱之际,封后大典却是前所未有的繁华。
传说,宋氏为皇上诞下一儿一女,产子时突发血崩当即离世。皇帝悲痛不已,将这场意外发泄在了两个刚出生的孩子上。靖帝整个人性情大变,当晚就抓了宋停晚的妹妹宋晚晴作为新皇后。
国丧和新婚同时进行,成为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江逾白不顾风险接下整治蜀中暴乱一事,其中有个原因就是听闻蜀中有位神医,行事叫人琢磨不透,喜怒无常,还总是疯疯癫癫的。
听描述,像极了他那位师叔——疯神医岑风绪。
师叔......你究竟去哪儿了......为何躲着我们不见?
皇后娘娘去世后,两人被养在继皇后宋停晚身边。
谢渊只是个公主,皇后经常念叨着一句话:“公主......总是要嫁人的,嫁了人便是别人家的媳妇儿。”
她总是被忽略的那一个,有次,她躺在床上发烧了一天一夜,被岑风绪发现这才救下一命,可惜,落下了病根。
皇子谢瑜自他出生的那一日起,便被宋晚情当成宝贝一样爱护。还在襁褓之中那会儿,所有大小事务都是宋晚晴亲力亲为,就连她这个胞妹都无法插手。
疼她的只有她师父岑风绪一人。
直到谢瑜五岁那年,由于过于思念母亲,想看看母亲生前用过的东西,搬来桌子踩在上面踮起脚用力去勾,却失手打翻了生母留下来的遗物,靖帝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
是宋晚晴在皇帝寝宫外跪了一整夜,手腕撑着地上为先皇后抄诵经文,乞求她的原谅,直到手指都被磨破,最后一笔红色的墨汁顺着鼻尖落下,皇帝这才免去了谢瑜的死罪。
死罪难免活罪难逃,皇子和皇后被罚前往皇陵,日日为皇后,不得召永不踏入京城。
而她在十一岁时就被赶出皇宫,仍在皇宫外的公主府上。
不久后,皇帝亲封她为永安公主,册封大典倒也是规规矩矩按照皇室礼仪来的,甚至特许谢瑜他们回京,只是,那日大典,靖帝始终没有同他们说过一句话。
看着满头汗珠惊魂未定的沈知意,嘴里嘟囔着“娘亲,阿爹......”谢渊不知何时心底生出一丝怜爱,满眼心疼地看着床榻上的姑娘。
谢渊稍作整理,调整被打乱的呼吸节奏,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骂道。
“你丫的,把人一个大姑娘带回府干嘛?”谢渊一时间不知道改怎么形容,思索两下,“就好比,你个.....邪魔歪道,人家是名门正派。”
谢渊嘴里念叨着这小姑娘是个麻烦,不想待见她,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挂上了水珠,温柔的擦拭着沈知意的额头。
“娘亲......不要走......求求你妹妹,放过我的家人......”
“你放过他们......冲我来就好......”
“谢少恒......谢少恒......”
血流成河,沈府横尸遍野的场景一时间涌入沈知意的梦境,她想要去抓住母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