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谢相才随着月滢步入满是花香的闺房之中,入眼即是一片淡红色,红色独特,异于朱红、深红、血红,是一种淡淡的趋向于粉色甚至白色的红。
谢相才仍旧头脑不清,被迷迷糊糊地拉到床榻之上。
月滢松开谢相才的手,脸颊红得可怕,她就这么站在绣床前,微微弯下腰,脑袋稍稍向前,打量着面前这眼神迷离的少年。
谢相才只感觉鼻子前一阵幽幽的芳香,他眼睛微微一动,一道劲气自百汇中流转一圈,随即顺着经络沉到他的下丹田之中。
他视线再度聚焦,只见一张美得发指脸颊凑得很近,近到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月滢发现了谢相才恢复正常的双眼,惊叫一声,立刻将脑袋抽回,跺着脚转过身去,娇躯不敢挪动丝毫。
谢相才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烦躁地用手掌拍着胸脯,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响。
屋外,金鸳鸯听见这个动静,眉头一挑,心想这年轻人终归是气盛,才牵起手来多久,就去进行下一步了。
闺房之中的氛围,一时间变得微妙起来。
谢相才和月滢都在耗着,等待着对方开口说话。
然而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有一方打破僵局。
终于,谢相才从柔软的床榻之上站起身来,他十指相扣,心中挣扎好半晌,方才开口说道,“姑娘,坐下歇会儿吧!”
月滢身子微微一僵,片刻之后终于松弛而下,慢慢转过身来,看向谢相才,盈盈弯身行了一礼,“多谢八公子好意。”
谢相才一怔,“姑娘知道我……”
月滢嘴角微微上扬,仅是一颦一笑,已是人间绝色。
谢相才收敛心绪,抽开桌前两张座椅,待得月滢坐下,自己方才落座。
他将茶盘上两只倒扣的瓷杯一只放在月滢面前,还有一只放在自己跟前,主动取来茶壶替两只茶杯斟满茶水。
月滢低着头,羞红着脸,就像不谙世事从不出门的深闺女子,偶然间屋子里多出一个男子,不用挪动身子,仅是那么看着,就足以面红耳赤六神无主了。
少年意气,白衣青丝,朱颜秀。
女子窈窕,红裙薄纱,眼波流。
两人将杯中茶水饮尽,各自红着脸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姑娘,我……”
“公子,从何而……”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将各自的问题打断。
谢相才挠了挠脑袋,有些拘谨,“姑娘你先。”
月滢微微点头,“不知公子名姓年岁,又从何而来?”
谢相才深吸一口气,咧嘴微微一笑,“我叫谢相才,虚岁十六了,从北边一个名叫丰雪村的地方来。”
月滢沉思,不自觉地朝窗外北方天际眺望,“北域……很远呢……”
谢相才叹息一声,转而问月滢道,“姑娘你呢?”
月滢盈盈一笑,“我叫月滢,就是离着不远的西云城人,与公子同岁,刚刚十五。”
少年摸了摸鼻子,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一言不发。
屋外弦月明,屋内少年静。
这一夜何来春宵美景,也无甚云雨之情,有的只不过是一对年少男女,各自揣着心事,坐在桌前,点起一支红蜡烛,相伴到天明。
二
谢相才迷迷糊糊地从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月滢的床上。
他的脸颊当即一红,扭头见到一旁无人时,方才松了一口气。
月滢已是起身,正在不远处的屏风后用温水泡着一条崭新的毛巾。
谢相才赶忙从床上爬起身来,走向屏风。
“谢公子,过来洗漱一下,就出门吧。”
月滢温柔的声音传出,令得谢相才心神微动。
谢相才捋起袖子,走到屏风之后。
他微微抬头,有些愣神地看向一身雪白长裙的月滢,木讷地站在原地。
月滢脸颊微红,将拧干的毛巾递给他,随后便是躲到一旁的小屏风后,不再露头。
谢相才有些失神,直到手中毛巾变得冰凉,方才缓过神,胡乱擦了一把脸,就将毛巾轻轻放入脸盆中,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
房间之外,金鸳鸯笑盈盈地摇着画扇,她见谢相才走出房间,赶忙迎上前去,“八公子,昨夜如何啊?”
谢相才脸颊涨红,一言不发地将一只钱袋塞进金鸳鸯的手中,随后大步奔下楼梯,冲出了鸳鸯楼。
他低着头快步走回住处,刚到巷口,却是发现昨晚被自己紧闭的房门,居然是敞开了一条缝隙。
谢相才心中一惊,以为是进了什么贼人,当即加快脚步。
不过刚迈动些许,却是想起屋内压根没甚值钱的东西,只有几具坏桌烂椅,送给贼人贼人都不带看!
于是他姑且放慢脚步,缓步来到住处前,轻轻将大门推开。
推开房门时,谢相才不由愣在原地。
此时的屋内,可谓是焕然一新,所有的桌椅、板凳、乃至于床板,都是被翻新一通。
不远处的一小片空地上,多出来一块屏风,将房间分割成两处。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桌前坐着的七师兄笑着开口。
“小师弟,怎么愣在那里啊?”
谢相才甩了甩脑袋,心中清楚这一切都是七师兄所为,当即走上前去拱手道,“劳烦七师兄,这些物件置办花了多少银两?我尽数还给师兄!”
七师兄随意摆了摆手,“一些家具,不值几个钱,你要是想谢我,空了请我喝酒就行。”
谢相才笑了笑,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心中想着日后有时间定要将这些钱财还给七师兄。
七师兄招了招手,让谢相才坐到身旁,随即从腰间取下一只别着的崭新葫芦。
葫芦上刻了一个“八”字。
他将葫芦丢给谢相才,谢相才一把接过,却不敢将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