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在皇廷的南向,芸水苑在西向,平日里脚程快的,约摸一个时辰也差不多了,苏以念凭借其感人的方位感走了一个半时辰,尚才寻着苑的一角,是怎得摸到的,期间坎坷,她已经不大想回忆了。 她扶了扶院门,喘着粗气歇息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芸水苑。 苑中那只月桂树的枝丫悄悄地探出了院墙,叶片盈绿的一簇簇拥成了团,此时,空中飘起了细雪,细雪落在叶间,仿佛是冬日里开满了月桂花,银银的月光洒在院中的石桌与石凳上,化了层淡淡的雾气,泱泱落在了旁边的睡莲塘内,池子里几尾鱼儿微微动了两下。 但这时的苏以念确实有些疲惫了,巡了几眼找了找寻常里屋的方向,有一扇月牙弯的石屏,应该是里屋进处了。 于是拖着微微沉重的步伐便往屋内去了。 屋前的小厮作揖拜过,她也只是简单点头示意了一下。 寻了床的位置,躺在床上十分疲累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悠悠醒来,觉得神色清爽,这才正经大量起来屋子。 这里屋,屋内大堂布置精巧,颇有些清新雅致的好看,虽不尽奢华,但她本就不喜这些,倒也合她的心意,边旁一扇精巧的屏风挡着一扇门,这道门是往里屋去的,屋里是绗绣的屏风遮着熏着的衣裳,旁边的木桶里蒸腾着热气,另一侧是一面书柜子与青木书桌柜子上是清一色的书籍,桌子上摆好了笔墨纸砚,还研好了墨,泛着淡淡的墨香。 侍女作了揖,恭敬回道:“小主安好。” 苏以念点了点头,环了环四下,准备再躺些时候。 侍女看着预备又躺下的苏以念,赶忙开口道:“小主,长德公公来了。” 苏以念“噔”的起身。 正准备出去,忽地想起了什么,转身叮嘱道:“明天你们差个人去司膳房,将一个唤作莹儿的女侍带过来,是我日常用惯了的。” 侍女点点头,应下了。 长德公公在芸水苑前殿耐心的等待着。 苏以念小碎步从侧门里出来,又端了端仪态。恭敬道:“公公好。” 长德上前,宛如一个长辈一般的慈爱:“公主旧疾病复发,当好生休养。”又让出身来,露出了身后的一簇簇被小心端着,盖着红布的东西,红布下微微透着药材的清香。 长德又道,“这些是圣人让奴才去司药坊取的药材,晚间薛太医会来给公主诊脉。” 苏以念低下了头:“谢过圣人。” 长德笑了笑,道:“东西送到奴才便安心了,这便先行退下了。” “送过公公。” 苏以念浅浅施了个礼:“送过长德公公。” 长德点点头,撤了出去。 随后她秉退了四下,着了换洗的衣裳到了里屋的书桌前。 她脑子里回忆着小时看的图录,又翻了翻柜子,那些清一色的书籍分明就是一些《漳水十二渠》、《禹水记》,《秋水典》等水枢典籍,她微微一叹,思酌了一番,腾腾地起草起水运图的草稿来。 芸水苑外才天色渐黑,苏以念是被莹儿的大嗓门给唤醒在书桌前的简图上的,还顺带着一桌子的口水,模样很是狼狈。 她抹了抹嘴角,神色还是空洞的,迷糊间问道:“他们这么早就把你唤来了?” 莹儿看着她,一脸的嫌弃:“是长德公公传的旨,说是圣人将我转到芸水苑来给你当贴身女婢。” 苏以念睡意沉沉的“哦”了一声,怕口水落在简图上,便挪了挪,靠着桌角又眯上了眼。 莹儿摇了摇她,“主子,别睡了,薛太医来了。” 苑外站着的哪里是什么薛太医。 薛青,当朝三品尚书,水利枢总督。 按照职位来说,是个文职,且不说文质彬彬,也当是书香气的书生才是。 但此下他皱着那飞扬跋扈的眉毛,紧闭着嘴,络腮胡子杂乱的生长着,只有那双小眼睛还微微流露出一些文官的气质来,不过看着苏以念的眼虽小却分明带着一丝不屑。 她思索再三担心今日里圣人会派人来寻她讨要治水之法的详情,绘成了简图,这般时辰尚未清醒的彻底,但自是知晓,不是她需要药是这太医需要她的药。 她打着哈欠让莹儿递过赶制的简图给薛青,无比想念里屋的床榻。 薛青鼻孔间轻蔑的冒出一个酸唧唧的“哼”字,从莹儿手里接过简图打开。 不多时瞪大了眼睛,虽然瞪大了也就红豆的大小,但苏以念明显觉得比方才的圆了一些,还微微有些斗鸡了、 他颤抖着手问道:“这是你...是公主所绘?” 苏以念迷糊着脑袋点了点头,想,明天吃什么比较好呢,是白玉蒸饺还是青葱炒肉。 薛青默了默。 苏以念又想,或者烧鹅也行,但是油腻了些,要配个小酿。 薛青眼底微微露了些泪光。 苏以念又觉得房间虽然清雅,但是少了些活物,有些冷清,晚些去荒败的庭院里捞几条鱼来养养。 薛青“扑通”跪下了,扬天长啸:“天佑我大秦百姓啊!” 苏以念被这动静吓一跳,转头看见跪倒在地的薛青正一把鼻涕一把泪,激动万分的抱着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