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双刃巨斧与剑相撞。
即使是常年锻炼,莉莉丝还是被卡喀亚的力气震惊,那巨斧震得她手发麻,她只能迅速转移力道,偏移剑刃。
偏移的剑刃擦着双刃斧的侧面,拉出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莉莉丝借力打力,顺着剑的指向刺向卡喀亚的左手!
卡喀亚偏身,左手下沉,错过剑锋之后马上握拳袭向莉莉丝的肚子。
为了避过这一拳,莉莉丝立即调整攻击的方向,与卡喀亚擦身而过。
莉莉丝站稳之后马上转身,她以剑护身,瞥了一眼自己的剑,那上面已经出现了裂痕。
受到损伤的不只是剑,即使莉莉丝动作很快,卡喀亚的拳头还是擦到了她的腰侧,那里正在隐隐作痛,应该是已经青了。
莉莉丝的视线从剑转移到卡喀亚身上。
卡喀亚随着惯性向前走了几步才停下,双刃巨斧劈在火堆旁的地上,带起的风使篝火摇晃,蹦进火堆里的砂石爆出火花。
她侧身转头,看向莉莉丝。
火光映亮了她的后颈。
衣领下,似乎有着什么。
意识到莉莉丝的视线停在自己的后颈,卡喀亚冷笑了一声,拉下后颈的衣领:“怎么,你对这个东西好奇?”
那是一片圆形伤疤,凹凸不平的疤痕在火光的映照下益发狰狞可怖。
“你该不会猜不到这里原来烙着什么东西吧,贵族小姐,”卡喀亚的笑容和那块圆形伤疤一样狰狞,“这是你们贵族给牲口打的标!”
高处,聚集起来的林塞女巫们望着她们,她们举着火把,火光映在她们的脸上。
每一张脸,都因为这句话燃起了愤怒与憎恨。
--几乎所有林塞女巫的后颈都有着同样的疤痕!
“你来寻找我们,你想要我们的力量,”卡喀亚挥着双刃斧,冲了过来:“可你这种贵族出身的小姐又懂什么?”
双刃斧劈开了空气,带来尖锐的呼声。
在如此凶猛的攻击下,莉莉丝只能连连后退,躲避。
“纯洁无瑕的贵族小姐,不会有人在你娇嫩的脖颈后烙上这样的烙印吧?你说合作?什么合作?”卡喀亚骂道,“你是莉莉丝!莉莉丝·阿博特!可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是奴隶,连名字都没有的奴隶!”
双刃斧的斧刃映射着火光,狠狠砸向地面。
卡喀亚的眼中也闪着同样的火光,她瞥了一眼被双刃斧带起的尘土,猛地用力,拔起斧头,朝莉莉丝砍去。
那些乌糟的、微不足道的尘土,让她想起了自己憎恶的过去……
两年前,索锡。
灼热刺眼的阳光下,一条队伍在缓慢地移动着。
这是一条奴隶组成的队伍,他们拿着陈旧的碗,身上的布料仅可遮体,在监工注视下,一个一个来到桌前,获取午饭。
“下一个。”半人高的铁桶前,发汤者拿着长勺,机械地将铁桶里的菜汤倒进排队者的碗里,“下一个。”
拿到菜汤的奴隶会到旁边的桌前,获取一个小面包。
“下一个。”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发汤者打了个哈欠,再次歪了一勺菜汤。
“哗”稀薄的菜汤被倒进碗里,发汤者喊道:“下一个。”
面前的人却没有走开,黑色的影子笼罩着发汤者。
发汤者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个人。
她身材极其高大,肌肉强壮,还留着寸头,若不是衣服与男奴隶不同,很难一眼界定她的性别。
“怎么了,9433?”发汤者问道。
他们给这里所有的奴隶都起了数字编号,只有那些相貌出众,能到高级市场拍卖个好价钱的奴隶才能拥有姓名。
“太少了,吃不饱。”那女人晃了晃碗,答道。
“你……”发汤者想要发作,对上那女人冰冷的视线,辱骂的话又咽了下去,他用勺子在铁桶里底部舀了一勺,将沉底的菜舀起,倒进9433的碗里。
9433这才端着菜汤转身。
发汤者看着她脖子后面的“B”花式字母烙印,啐了一口:“下贱的奴隶。”
那是布莱斯家族的标志,这里所有的奴隶后颈都有同样的烙印。
没听见那句唾骂一般,9433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旁边桌,发面包的人瞥了她一眼,自觉地递给她两个面包。
她身后的奴隶羡慕地咽了口口水,小声对发汤者说:“我也吃不饱……”
“吃不饱就饿着!你以为你是谁?你也是异国奴隶的后代吗?”发汤者吼道,“你也是加布里尔的杂交狗吗?吃不饱?揍你一顿就饱了吧!”
随着咒骂声,汤勺砸到了那个奴隶的头上,甩着鞭子的监工也走了过去。
随即,奴隶的惨叫声伴随着鞭声响起。
9433无视身后的骚动,她拿着面包,端着碗,走到一旁的砖墙边,坐下,就着菜汤,将硬邦邦的面包塞进嘴里。
她吃得很快,先吃了一个干硬的面包,然后喝完了汤,最后用面包抹掉碗里剩余的菜汤。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前面多了三个影子。
那是三个男奴隶,领头的那个人高马大,像山一样壮,显得跟在他的两个正常身高的男人瘦小了许多。
“哈,9433,你的饭还真丰盛啊。”为首的壮汉笑道,“看来你今天也得到了优待。”
9433瞥了他一眼,把沾着菜汤的面包扔进嘴里,用力地咀嚼。
“真奇怪,”那个壮汉问道,“现在给我们的食物越来越少,为什么9433却总能得到这样的优待?”
壮汉身后的两个男人怪声怪气地答道:“看看她的身高,我们科尔里奇国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是她妈叛国,和加布里尔那边的奴隶苟合,所以才有了这只加布里尔的杂交狗。”
“不不不,我猜是她使用了女人的特权,贿赂了那些发饭的家伙。你们知道的,这世上总有些审美独特的男人,可能那个小矮子就喜欢熊一样的女人……”
三个男人大笑起来。
壮汉笑道:“哦,□□生下了受人尊敬的放荡野狗!”
9433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放下碗,擦了擦嘴。然后猛地起身,挥起拳头,自下而上直击为首壮汉的下巴!
壮汉还未收起笑容,就被击中下巴,他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后退了几步,连句脏话都没有来得及飚出,9433新一轮的攻击已经砸了过来。
她将那壮汉击倒在地,坐在他身上痛揍他的脸。
另外两个男人连忙上来拉架,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拉扯,击打,9433都没松手。
这里的骚动马上引起了其余人的主语,几个监工吹着哨子跑了过来。
“停下!停下!分开!”
监工的鞭子甩向9433的后背,发出一声声闷响。
在众人合力之下,他们终于将9433拉开。
倒在地上的壮汉已经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他咳嗽了一声,慢慢地翻身,用手撑着上半身,从嘴中吐出了一口混着两颗牙的血水。
被拉开的9433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她后背的衣服被鞭子打破了,血顺着杂乱的鞭痕渗出。
“9433,5254,又是你们两个!”监工头泄愤似地挥舞着鞭子,“你们这些蠢猪,没有一天不给我惹事!”
鞭子雨点般落在两人身上,地上的5254弓起身子,护住了脸。
9433也弯下腰,用胳膊护住了头,被胳膊挡住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恨。
一群蠢货!她这样想着,眼神中的憎恨比头顶的阳光还要毒辣。
……
火堆的照映下,莉莉丝和卡喀亚分开的影子再次冲向彼此。
“铛!”利剑和双刃斧再次相撞。
“贵族?贵族!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被人骂过吗?被人侮辱过吗?”卡喀亚透过双刃斧与剑的缝隙,看向莉莉丝,“你们扛过木头吗?你们挨过饿吗?你们被鞭打过吗?你们被人踩着头践踏过吗?嗯?合作,哈,合作?就凭你?”
随着双刃斧上力道的加强,莉莉丝再次跃开,她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被震得发麻的手指,警戒地盯着卡喀亚。
卡喀亚甩了一下双刃斧:“啊,说起来,我好像疏忽了,你是尊贵的贵族,你不应该叫我卡喀亚,而应该叫我9433。”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传到过公爵小姐耳中,但在某些地方,我很有名呢。”
……
炙热的太阳炙烤着工地,工地上的奴隶们或是推着板车,或是搬运着石块。
他们在为布莱斯伯爵搭建新的别馆。
9433也走到了装满石块的车前,这车上的石块比以往的还多。
周围人都在看她,无论是监工还是奴隶,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默不作声地咬紧牙,压下板车的把手,随着这个动作,她额边爆出青筋,手腕上的铁链发出了“哗啦”的声音。
手上多了铁链的不只她一个,还有5254--这是打架的惩罚。
一旦动作大一点,那碍事的铁链就在叮当作响,仿佛在告诫其他人不要惹事。
9433推着板车,艰难地前进,沉重的石头压得板车吱呀作响,太阳晒得她皮肤发红,汗水从额头流下。
她能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但她毫不在意,她弓着身子,目不斜视,撑着一股气推着板车往前走。
即使没人说话,她也知道那些人在想些什么,毕竟那些话她已经听过了无数次。
--瞧瞧那只加布里尔的杂交狗,野蛮的臭女人,她是疯了吗?又和男人打架。
--要不是布莱斯伯爵在意她,她早就被人偷偷杀了吧。
--没办法,加布里尔的野狗本来就少,她还是个高大强壮的女人,布莱斯伯爵一直很骄傲自己拥有这么罕见的奴隶,还让她参与奴隶角斗。
--可是她之前被送去伯爵府,没过几个月就被退回来了。
--因为她是个疯子,据说她手段阴狠,在奴隶角斗中什么伎俩都用,甚至捏爆过对方的蛋,让好几个人变成了废人。而且她还不服管,布莱斯伯爵把她扔回来,就是要教训一下她。
--所有监工都知道,布莱斯伯爵要教训她,却不想让她死,毕竟她是个特殊的奴隶,哈,加布里尔的杂种狗。
--这里那么多人,凭什么只有她拥有特权,啊,她怎么还不死啊,这种怪物就不应该存在!
蠢货,9433握紧了车把,心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你们这群蠢货。
天黑之后,奴隶们在监工的组织下,排着队回到住处。
9433正要回去,忽然被一个监工叫住。
那个监工对一旁的小屋偏了偏头:“去处理一下。”
9433扫了他一眼,把板车推进了屋。
那是个破烂的草屋,房屋四处漏风,门也已经脱落。
越靠近它,就越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9433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眼睛适应黑暗,大致看到房屋里面的景象,才推着板车进去。
血腥味最浓重的地方,躺着一具女尸。
9433的视线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停了几秒,才走过去,将女尸抱上板车。
推着板车离开,经过那个监工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让那个监工看车上的尸体。
那个监工皱着眉,一手捏住了鼻子,一手嫌弃地挥着:“推走推走!”
板车的轱辘再次转动。
9433听见身后传来监工们的对话:“又死了一个?”
“是那个怀孕的,难产死了。”
“可惜了,要是生下来伯爵还能多一个奴隶哩。”
“就算生下来也很难养活,那女人肯定自己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哈哈哈哈,可惜这边的男奴没有异国人,不然生下来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杂交狗。”
……
监工们猥琐的笑声越来越远,9433推着板车走向别馆的后面,快要散架的板车吱吱呀呀地响着。
不远处的围栏上缠绕着尖锐的铁丝,站岗的守卫望向了9433。
小板车在一个坑前停了下来,9433放下把手,走到车前,将车上的女尸抱了起来。
那个坑里堆着十几具奴隶尸体,有男有女。
9433绕着坑走了一圈,将那具女尸扔到了另一具女尸旁边。
做完这一切,她又在守卫的监视下,推着板车原路返回,放下板车,回到睡觉的地方。
那间狭小的屋子里挤满了女人,似乎有人在小声啜泣,当9433走进来时,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触动了某些人的痛楚--闻到那个味道,所有人都知道她刚刚做了什么。
有人大哭起来,有人用憎恨的眼神看着9433,小声咒骂,仿佛是她让那个死去的女人怀孕,难产。
但当9433的目光落到她们身上时,那些骂着“帮凶”的声音又变小了。
9433走到自己在墙角的固定位置,她旁边的女人哭得浑身颤抖,在9433坐下来的时候,她小声说了一句:“怎么办,万一我也怀孕……”
9433的记性不好,总是认不清人脸,但她记得这个女人,她脸很小,鼻子有点尖。
没人敢在自己身边睡,最后睡在她身边的都是最边缘的人。
这个尖鼻子就是如此,她像只容易受惊的小鸟一样,总是用惊恐的眼神看她。
9433不只一次看到她被那些男奴隶堵住,而那个死去的女人曾经和她有同样的境遇。
尖鼻子被其她人听见了,从而引发了一些恐慌。
死了一个人,就多了一个坑,活着的其他人可能会被当成目标。
奴隶群体里有些不成文的规定。
比如监工会控制男□□隶与女□□隶的接触,但总是有些女奴隶被男奴隶盯上,而对于那些人,监工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9433在布莱斯伯爵府,因为不服管而被吊起来抽打时,那些晃着红酒杯,观赏着这一幕的爵士们就因为9433在奴隶角斗中废掉男□□隶命|根的事情讨论过这件事。
“总得有人处理那些猪猡的欲望吧。”那些爵士们这样说,“不能让他们没完没了地侮辱我们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