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又要拉住成瑾走。
成瑾不肯,拼命将手拔了出来,一溜烟躲到江怀身后:“你傻呀?看着他带我走?”
江怀为难道:“这可是侯爷……”
“我还是世子呢!将来是王爷,比他大!”成瑾道。
江怀满脸写着“话虽如此……”,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捱不过成瑾使劲儿在身后推搡自己,硬着头皮讪笑:“世子好像不想回去……”
方孝承皱眉看向胡闹的成瑾,问:“你脚不痛了?”
“痛死也不跟你走啊,那就不知道会怎么死了。”成瑾冷冷道,“再说了,你但凡有半分真心担忧我脚痛,就赶紧滚,别在这假惺惺,耽误我找大夫。”
方孝承视线下移,在成瑾的脚上停了几下,从怀中摸出一瓶药油:“这是军中所用,清凉镇痛,对跌打扭伤有奇效,你先涂一点。”
成瑾一怔,看着药瓶没动。
方孝承以为他答应了,走过去将药瓶递给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江怀。若非江怀在此,他便蹲下亲手给成瑾涂——
成瑾拿过药瓶,猛地朝地上砸去。
船舱里铺了厚厚地毯,药瓶没碎,塞子松了,药油静静地淌了出来。
方孝承顾不上那药,只看着成瑾用仇恨至极的眼神瞪自己,每个字都含着森森怨气:“我是什么东西,配用你们的灵丹妙药?”
方孝承愣了下,后知后觉地想起以前那瓶药的事故,欲言又止,半晌,道:“江公子,本侯有些话想单独和世子说。”
江怀二话不说便要离开,被成瑾一把拉住:“他让你走就走?你这么听他的话,哪天死了也不知道!”
江怀忙道:“世子说的什么气话,江、江某这、这……唉,在北安侯面前,哪有江某置喙的余地,世子饶了我吧。”
“你怕他什么?他敢杀你试试看!”成瑾提高音量,寻衅地看着方孝承。
“别、别试,千万别试!”江怀满脸汗,一面掰成瑾的手,一面劝,“想必是王爷有要紧事让侯爷转达,世子不妨听听,别误了事……”
成瑾恨铁不成钢地重重甩开他:“平日不见你这样懦弱,原来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你要怕,你就滚!”
江怀左右看看,道:“我、我去划船总行了吧?侯爷和世子聊着,聊着聊着就到岸了,正好去找大夫。”
说完,他就脚底抹油跑出去了。
成瑾震惊地看着江怀的背影,心中十分失望,更加担忧。
江怀这样,真的能帮他从京城逃走、帮他找到母亲吗?可平时江怀明明说得那么信誓旦旦、斩钉截铁……
若江怀原来是个靠不住的,他此生算是彻底没指望了。
这么一想,成瑾当场急哭。
方孝承见不得他哭,柔声道:“阿瑾,一切错皆在我,你若恼就打我出气,不要常常软弱哭泣,既伤脾肺,也对眼睛不好。”
成瑾还是哭,神情越发脆弱无助,脸颊鼻头浸出了一层淡淡的粉霞颜色,衬得他越发肤白貌美。
方孝承情不自禁地伸手,正要抚上他的脸颊、为他擦去泪水,忽然被他一把拍开,然后听他骂了一句:“关你屁事,你离我远点我屁事没有。”接着,见他边抹泪边朝舱外走,一边哽咽呼喊,“江怀!你把话说清楚!江怀!江怀!”
方孝承僵站在原地,许久回不过神来。
成瑾哭着走到门口,停下来,转头看着方孝承,咬牙恨道:“方孝承,你这个天杀的扫把星,若你把我的好事克没了,再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我必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你死!”
听了这话,方孝承只当他竟在短短时日移情别恋上了江怀,一时间无比茫然,心头有股没来由的难受,促使着他三两步追上去,抓住成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成瑾挣扎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松手!”
方孝承竭力保持镇静:“阿瑾,是我对不住你,但你不能——刚刚你也看见了,此人油滑懦弱,没有担当,实非良配。你如今因我而伤心难过,才对他移情,事后会后悔的。”
“你在说——”什么屁话……
成瑾紧皱眉头,正要骂他有病,忽然反应过来,见他难得有如此慌乱模样,顿时恶从心头起,仰起脸,大声说:“我高兴,我乐意,你管不着我!”
见他承认,方孝承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
成瑾打断他的话,清清楚楚、一字一顿地说:“没什么后不后悔,也不需他是良配,男人嘛,你情我愿,逢场作戏,有一时爽快了享受了不就好了?反正我也不是清白身,和狗都睡过了,还怕跟江怀睡?我想开了。何况,江怀很会睡,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迷恋他,连瑞王府都不回了。”
方孝承呼吸急促,抓着成瑾的手用力,死死盯着他,半晌,低声道:“你骗我——”
话音未落,成瑾将自己衣襟扒开,露出那处密集红痕给他看。
刹那间,世间如雪夜寂静。方孝承只听见脑内那根弦绷断的声音和自己说话的声音:“……你何苦自甘下贱!”
不该这么说的。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从未如此恼怒、悲痛、慌张、茫然,百般情绪齐涌心头,几乎不能活。
成瑾冷笑着看他:“方孝承,我就算和一百个乞丐睡,只要不是和你,我就还不那么的自甘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