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岫烟挑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不忍的表情:“如今的百姓怎会如此穷苦?”
贵太妃拍拍她的手:“不要惹事,快些把帘子放下来。”
文岫烟放下马车的帘子,下意识看向了坐在对面的陆迦。
陆迦靠在马车壁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此时他们坐在一辆外表破旧的马车中,装作不得志的小行商,正在风口渡等待渡河。
渡过明砂江,便是琅琊王氏的地盘。
王子阳斟了一杯茶,微笑道:“岫烟公主看到什么了?”
“外头有几人在争论,似乎是在做买卖有价钱上的矛盾。我还当他们在买什么,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对夫妇在卖自己的孩子!”
文岫烟说到后面有些气愤,“他们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王子阳的表情微妙了一些,含笑不语。
陆迦闭着眼睛道:“若他们能活得下去,又怎么愿意将自己的骨肉让与别人。”
文岫烟一怔:“可是……”
“你在宫里待得久,怕是不知道外头到底是什么情况。”陆迦睁开眼睛,目光淡淡中带着些讽刺,“文和阗父子将整个荣朝的朝堂和贵族变得奢华铺张,洛都子弟有段时间以夜明珠碎珊瑚取乐。而与之相对,底层百姓愈发疾苦,易子而食都不罕见,何况只是卖子换钱呢?”
文岫烟呆了:“怎会如此?”
王子阳解释道:“岫烟公主可以想想,中原土地就这么大,长出的粮棉能换的银两就那么多,统统供给贵族玩乐,想要补上这些空缺,自然要加重税收。前些年最严重的时候,秋收的七成都要上缴,百姓哪还有活路?”
文岫烟蓦然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她低声问:“那我能做什么吗?”
“如今你做什么都无用。”陆迦端起茶喝了一口,“要改变这一切,需要决策者自上而下的彻底改革。”
文岫烟望着陆迦没说话。
“你想知道?”陆迦看懂了文岫烟的眼神,故意道,“你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若你继续做个深宫公主,没人会指责你不解民生疾苦;但你想了解这些事,势必要承担沉重的责任和压力。”
“三哥从前跟我说过,没有什么是公主该看不该看的。”文岫烟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坚定地道,“我想知道。”
陆迦满意地笑了。
他还未说话,就听到文岫烟继续道,“不过三哥刚才有句话我不认同。”
“哦?”
“我并非做什么都没有用。”文岫烟在自己荷包里翻出一枚玉坠,看向王子阳,“王先生,能否以这枚玉坠为抵,请您悄悄给那对夫妻一些银两,能够让他们保住自己的孩儿就好。”
陆迦挑眉:“或许下一次他们还会继续卖子。”
“至少这一次他们不用。”文岫烟道,“我能做的虽然不多,但既然能做便想做。”
王子阳看了看陆迦的神情,笑着接过来:“我替他们多谢岫烟公主了。”
陆迦头一次被文岫烟反驳,却不觉得冒犯,唇角笑意却更明显。
“拿出你的书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喧哗,隐约还有马蹄声。
文岫烟再次挑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随后脸色一变,快速放下。
陆迦抬眸:“怎么了?”
文岫烟捂住嘴,压低了声音:“陛下追来了。”
陆迦一怔。
……
秦非恕穿着便衣,勒着马头,停在风口渡的人群后面,双唇紧抿,面色冷肃。
他身边的侍卫下了马,快速向风口渡的船坞去,禁止任何船家起帆。
秦非恕骑在马上,眸光在混乱拥挤的人群中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上。
他从马上下来,拧着眉头迈步走过去。
……
文岫烟捂着心口:“他过来了!”
陆迦皱着眉:“他来得倒是快。”
明明临走之前他特意把秦非恕打晕了来着。
“我布下的几个疑阵竟然都被陛下看穿了。”王子阳叹口气,随后坚定地道,“这里有接应的人,一会我们弃车走。”
“不用。”陆迦开口,整理了一下衣襟站起身,“我出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