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律法是规诫弟子的,也不看这只畜生配不配得上。”
慕枝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
陆山月温声解释道:“这些都是新进门的弟子,我私心想着让他们也看看犯错之人是什么下场,也好紧紧精神,不要犯错。”
顾陵云不置一词。
陆山月笑得温柔:“不过不落峰豢养了许多仙鹤,我也不知是哪只犯了错。慕枝,不如你来看看,是这只吗?”
弟子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让慕枝能够清楚地看见台上的情景。
高台上,仙鹤奄奄一息,趴在上面。
在一旁,一只精巧的鸟巢被扔在了地上,就像是一个破烂垃圾一样,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仙鹤费劲地转过头,对上了人群中慕枝的目光。
它不会说话,可目光温和而包容,对着慕枝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要过来。
没事的。
慕枝含着热泪,要奔向高台解救他的仙鹤叔叔。
可还没迈出一步,就有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让他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顾陵云站在身后,道:“慕枝,听话。”
慕枝的脸色苍白,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他一直都有听话的。
可是,听话的代价是什么?得到的结果又是什么?
值得吗?
慕枝视线中的一切都悄然淡去,只有陆山月的声音是刺耳明显的:“按照宗门律条,凡是偷盗之人,无论价值与否,都——”他特意顿了一顿,像是在说给慕枝听的,“斩去一手。”
话音落下。
一道柔和的灵气从半空中直直落了下来。
灵气无形且柔和,可落在仙鹤身上,却如同刀刃一般,硬生生地斩下了一侧的羽翼。
仙鹤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悲鸣,染着血的羽毛漫天飞舞。
慕枝的视线模糊了起来,他想要去阻止这一切,可顾陵云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犹如一座大山,让他无法动弹。
慕枝的嘴唇翕动,发出了无声的哀求。
不要。
不要……仙鹤叔叔不是小偷,不是的。
羽毛纷飞,远远瞧着,还以为不落峰下了一场大雪。
仙鹤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因为失去了一侧羽翼保持不了平衡,只能重重地摔倒在血泊中。
它发出低低的哀鸣,目光始终看着慕枝。温柔而哀伤。
慕枝的心如刀割,却无力阻止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眼泪无声地从脸颊滑落。
他以为就此结束了,没料到陆山月徐徐道:“还有,鞭刑三十。”
灵气化作鞭子,划过半空,发出凌冽的声响。
啪!
鞭子甩在了仙鹤的身上,留下一道斑驳淋漓的痕迹。
仙鹤的翅膀抽搐了一下,失去了动静,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都要以为失去了气息。
陆山月目带慈悲,垂下了手:“要不就算了。”
话虽如此,其实他心中有数。
都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停下手的。
果然,顾陵云的语气冷硬:“继续。”
陆山月便只好继续下去。
啪!
啪啪!
每落下一鞭,慕枝的心口就抽搐一般的疼。
四周的弟子交头接耳。
“怎么还没结束?”
“不如直接打死算了。”
“是啊,浪费时间……”
这些话落入了慕枝的耳中。
不是这样的。
仙鹤叔叔不是小偷。
在高台上的,也不是他们口中不值一提的畜生,而是会带着他出去兜风、会安慰他、会温柔搂着他的仙鹤叔叔。
为什么会这样?
慕枝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站着的都是一个个残忍无情的屠夫。
这些人的脸上在笑,口中说着嫌弃的话,恨不得早早结束这一切。
只有慕枝一个人格格不入,像是一个突兀的闯入者,不应该来到这个地方。
慕枝的眼前一片血红,心中生出了一股后悔之意:再继续下去的话,仙鹤叔叔会死的。
一想到“死”字,慕枝的心口猛地燃起了一簇火焰,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他挣脱了顾陵云的控制,飞奔到了了高台上,挡住了从半空中落下来的鞭子。
陆山月一时收手不及,鞭子打在了慕枝的身上。
慕枝最怕痛了。
可现在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一把抱住了浑身是伤的仙鹤。
他记得,仙鹤叔叔的羽毛柔软温暖,带着阳关晒过的气息。
可现在,怀中的身躯却是冷冰冰的,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慕枝半跪在高台上,抱着奄奄一息的仙鹤:“仙鹤叔叔……”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了仙鹤的身上,没入其中。
仙鹤似有所感,吃力地仰起了头,蹭了蹭慕枝的脸颊,像是在让他不要伤心难过。
可慕枝又怎么可能会不难过?
他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对不起,仙鹤叔叔,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发生这一场插曲,刑罚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弟子们交头接耳,讨论着这变故以及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慕枝。
“这是……长明仙尊的道侣?”
“听说也是一个妖族。”
“难怪了,两个妖,可不是惺惺相惜吗?”
顾陵云将交谈声收入耳中,目光一沉,道:“慕枝,下来。”
慕枝置若罔闻,低垂着头,抱着仙鹤不愿意松手。
陆山月为难道:“小慕枝,我不知道你心中不高兴,但做错了事就要受罚,谁让这只畜生偷了东西。”
慕枝仰起了头,嘶哑着声音说:“不是仙鹤叔叔偷的!”
陆山月抬脚走去,将一片羽毛践踏在脚底,声音温柔慈悲:“不是这只畜生,那又是谁?”
慕枝一向不聪明。
他不知道人心复杂,也不知各种阴谋诡计,天真赤忱,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傻。
但这次,他终于聪明了一次。
如果找不到偷拿星石的人,仙鹤叔叔就会死。
慕枝形容狼狈,如同杜鹃啼血一般,给出了回答:“是我,是我偷的!”
他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