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按错会怎样?”
平曦说:“人嘴会猛地合上,那里面上下都是刀刃,能把手咬掉。这句口诀,是通衢秋氏不传之密,只有城主才知道。大人知道了这句口诀,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她说着,率先一步进了铜门。铜门里面又是一条狭窄地道,石壁上零星挂了几盏昏黄油灯,黑黢黢地什么都看不清楚。两人拐了几个弯,站在一片开阔处,平曦才停下来,道:“大人,你将要看到的,是整个帝国最大的隐秘。”
她拿下油灯,把火苗扔到了旁边的油缸里。火焰呼地一下子烧了起来,一瞬间流金溢彩,满目光明。临渊下意识眨了下眼,待看清眼前景象,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金子。
他站在一个巨大的工坊里。举目所及,一排一排的架子上全都摆满了金砖。火光闪耀,一片一片的金墙灿烂辉煌,流淌着阳光一样华丽的光芒。
“很不错吧?”平曦在他身后微笑,“所有人进到这里,都会这样吸一口气,然后目眩神迷。金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只要一点点光,就能反射出如此炫目的光芒。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火光是美的。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都说金子最肮脏吗?因为人心是丑的。金子会把所有的一切,成百上千倍地反射回去。最干净,也最肮脏。”
四面墙的油槽都烧了起来。火苗滋滋作响,大厅里面流金泻火。临渊慢慢行走在黄金墙壁之间,指尖在金砖上划过,满眼都是辉煌灿烂。他问:“都是你的吗?”
平曦掩口而笑:“这么多金子,抵得上大半个邦的资产,怎么可能是我的。这些是地下钱庄的抵押。他们每开一张银票出去,就要付一份等值金子压在通衢城,防着将来被一窝蜂挤兑破产。还有一些是大人物的私产,想要长长久久惠及子孙,就把本金寄放在这里,委托通衢城每年分点花红。这些是通衢城的压舱石,已经放了几百年,轻易不能动的。”
“这边才是城主的。”平曦说着,走到一处开放的架子前。这里的金子全都浇铸成了昂头乌龟形状,大大小小足有千百个。临渊看到一个大小如真龟的,试着抬了抬,足有一百多斤。
“这些,是通衢城的买命钱。大家都说通衢城是庇护城,犯了事只要逃到这里就不会再有人追究。其实哪有那么容易,都是城主出面用金子买下的人情。你抬的那个,就是今年给顾氏的岁贡。”
临渊扫视着架子上的金龟,有些惊叹:“每年都要这么多?”
“是。每年港口的税收上来,都会换成真金,铸成通衢城的金龟送人。有的是贿赂,有的是人情,还有更多,为的是事息宁人。你在城里见到刀客了吧?好多人的刀鞘,都是通衢城为他们赎买回来的。光这一桩,每年就是好大一笔开支。”
“近百年的往来都在这里,大人来看。”平曦说着,费力翻开了桌子上的厚书。这是一本巨大无比的羊皮纸典籍,里面用朱砂混金粉写满了蝇头小楷。临渊仔细读了读,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一百三十多年前,说当时有一位银王爷阴谋篡权,事发后远逃海外,走前极隐秘地把积攒的金子全留在了通衢城,说日后定要回来雪耻,委托当时的城主为他养兵。
这兵一养就是一百多年,那位银王再没回来过,中间通衢城专门为此事召开了一次议政会,当时城里没多少钱了,大家就商量说银王大概已经过世,兵也不用养了,可以省一笔支出。可城主却不同意,说通衢城一诺如金,既然银王没有传话,这兵就要给他养着。于是以银王的封号为名重整军队,以雇佣的形式把这支队伍留在通衢城,专门为往来商家保驾护行,这就是通衢城护卫“银金乌”的由来。
临渊往后又看了看,像这样的隐秘事数不胜数。好多在当年都是惊天动地,掀起无数风云的大事,百年后慢慢翻来,都不过是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他一直翻到三十多年前,却见从这里往后连续几页,全是莫氏武者和封臣们寻求庇护的记录,为此通衢城开始年年给皇室岁贡,每年都是几百斤金乌。
临渊不由疑窦丛生,问:“三十年前,是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多莫氏的人要逃难?”
平曦不以为意:“当时我婆婆掌权,她是个仔细的人,后面应该写清缘由了。”
两人一起翻页,只见后面连篇累牍,全是莫氏人名,却没提一句原因,只有最后城主红笔淋漓,留下了三个大字:大变乱。
再往后翻,就又是一页新天地了。
平曦和临渊面面相觑,谁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变乱,能逼得莫氏精锐尽数逃亡。平曦只得摇摇头,把典籍往临渊面前一推,轻声说:“大人,现在这些,就都交给你了。你若想知道三十年前的旧事,就自己探查吧。”
“年关将近,通衢城还未清账,可金乌礼不能拖延。我现在没力气照顾这些,烦劳大人照此记录清点金乌,安排人手发送到各家。每一份金乌后面,都是几百,几千的人命,拜托大人了。”
书上何家该送何物记得十分清楚,清点也容易,临渊点头答应。平曦微微一笑:“那么,大人先给自己记一条吧,我们来和翎王作个情分。”
临渊就饱蘸金墨,把救出莫氏商船,送到翎王处一事写到了典籍上。平曦笑道:“大人去给翎王挑个金乌。要小小的,方便在手里把玩才好。叫翎王时刻能见到,记着你的人情。”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临渊在架子间走来走去,仔仔细细挑了大半天,最后找了个眯眼有笑模样的小金乌龟,抚摸了半天,郑重放进了小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