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说着话,脸色就沉下去,像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起身去堂屋点起油灯,将女儿叫到跟前,叹道:“你如今是做官的人,不是小孩子了,你要做什么我是管不了的,但你的亲事我还是要操心的。
世景也是,当初不声不响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这些日子一直想,他一个男人在外头,万一遇到歹人怎么办?
我们搬到京城,他哪天要是回来,如何找到这里来?”
杨思焕却岔开话题,说道:“我看这还有得收拾,柴米油盐也得现买,不如今晚我们就出去吃吧。”
刘氏打断她:“每回我一说这事你就打岔,以为我老头子好糊弄?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世景到底去哪了?”
一旁正扫地的文叔,闻言识趣地去打扫院子。
杨思焕垂下眼睑,她知道刘氏早在心里把周世景当亲儿子看了,如果将周世景做战地史官的事说出来,刘氏估计会急疯。
本朝为官者,多为女子,男官也不是没有,只是很少,职位也有限,最典型的便是宫中的司寝、司仪、司帐等,这些都算比较清闲的。除此之外还有战地史官。
战地史官无需功名,只需通过几项考试,作几篇文章,要求熟通兵书、文笔与观察力俱佳,最重要的是:不怕死。m.81book.com
原本战地史官也是非女子不得为的,只是二十多年前,有人作了一本《战时录》被转呈给先帝。
此录风格与以往的战时录不同:乍一看,笔笔所记皆为事实,但却生动深刻,字字句句直入人心,描写先帝御马亲征的那段尤甚。
先帝看罢龙颜大悦,要封赏那位史官,却翻出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实:那位史官竟是男子男扮女装的。这事当年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先帝嗜杀、喜怒无常,众人皆以为她老人家会治那男子欺君之罪,却没料到,先帝不过下令杖责他十下,后把他诏到御前,封了他从五品的官职,并下令,从此之后,有才者,不论男女,皆可做战地史官。
只是军中忌讳多,男子从军被认为不详,因此男史官只得远远驻扎在军队之外,根据女史官的口述录写战况,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男史官反倒安全多了,一般不会有生命之虞。
周世景熟知兵法,以他的能力想通过史官的考核是易如反掌的。
“我想做战地史官。”当夜听周世景一脸平静的说出这话,杨思焕也是惊愕不已。
杨思焕回过神来,依旧什么也不说。刘氏就叹气,“你不说便罢,只是杨家世代单传,过些日子我便找个煤人,给你挑个正经官家公子,以你的条件,是不难的。”
杨思焕闻言挑眉,心思转了几转,开口说道:“爹...有件事我一直不好意思跟您说。”说着,起身去闩了门,低声道:“我和他有了夫妻之实,是不好再娶别人的。”
刘氏却是不信,噗嗤一笑:“你这孩子,净瞎说八道。”
杨思焕玉脸一红,既然话说出来了,她就正色坚持道:“爹,这种事情...我怎么会骗你?那是乡试之后的事,您去大哥那住了几日......我原是不好意思说的,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刘氏这下子终于信了,笑容当即僵在脸上。
“你......”
杨思焕假装板着脸,窃窃瞄了刘氏一眼,轻拍桌子叹道:“唉...说起来,确实是我对不住他。”
“等下,儿啊,你叫爹好好想想。”刘氏闭目,思忖良久之后才半眯着眼睛道:“现在先不管你们谁欺负了谁,既然你们有了夫妻之实,你定要娶他的。我们杨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那种背信弃义的事是干不出来的。”
杨思焕沉痛地说:“是啊,有祖训在先,杨家子弟不得纳侍,我怎么能娶别人呢,这不是丢祖宗的脸吗?”
“啧,不过这事不能往外说,不合礼法,你们尚未正式成亲,怎能....”刘氏说着,连忙起身打开门,看到文叔正在偏房里不知忙活什么,这才松了口气,回身叹道:“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实在糊涂!”
第二天一大早,杨思焕一睁眼就看到刘氏坐在她的床边,黑着个眼圈,满脸肃穆地说:“儿啊,事情宜早不宜迟,你有公事,日日点卯脱不开身,你便告诉我,世景现在在哪里?我去将他寻回来。”
杨思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