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劭一直在观察顾南。
她无疑有一张神似顾南生的脸,不用灯光技术,无须妆容打造,她只要站在那里,眉眼间的神韵就像了十成十。
但她还有顾南生没有的畏缩与胆怯,低着头,缩着肩,声音细若蚊蝇,忸怩地回避着所有人探究的视线。
她伪装得很好,如果崔劭没有提前看过度假村的监控,知道她胆大包天,心细如发,就要被她这副故作矫情的姿态给骗了。
他不知道顾北为什么要装得那么胆小内向,但他知道,这副作态,与当初在画展中的惊慌失措,强装镇定有异曲同工之妙。
眼底闪过一丝别有意味的精光,他知道,他或许又抓到她了。
而且是在所有人之前抓到了她。
不过是灵光一现的念头,却如火星迸进岩浆,倏忽掀起一场烛天大火,将他漫长而绝望的等待烧成灰烬。
柳暗花明,枯木逢春,不枉他四处撒网,挖空心思设计了一场相遇。
他现在该做的,就是趁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她,狠狠占有她。
他为这个念头兴奋得几要颤栗。但他没有失去理智,也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顾南对他避之不及,老太太对所有酷似顾南的人讳莫如深,他稍有反应,就会把她们吓坏。
仿佛正坐在谈判桌前,斯文俊秀的脸庞上只有滴水不漏的淡然与诚恳的感激。
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借着镜片折射出冷光的一瞬将所有波动尽数藏在眼底。
然后控制轮椅走到顾南身边,低声说:“谢谢你救了我,顾北。”
我抓到你了,顾南生。
他的声音醇厚动听,受过上流社会的精英教育,咬字吐词漂亮得让人侧耳,他是个非常优秀且典型的傲慢绅士,低下头颅的时刻总是让人心旌难守。
如果顾南没和他打过交道,肯定傻乎乎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地和她道谢。
但她知道他的臭脾气,所以把他说“顾北”时微微上扬的、别样的腔调听得清清楚楚。
顾南揪着裤子,鼻孔翕张。
你小子!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阴阳怪气!
果然,小天鹅就是小天鹅,永远改不掉骨子里装腔拿调的骄傲!
顾南很想一脚踹翻他的轮椅,但是忍住了,细声细气地说了句:“不用谢。”
老太太把两人短暂的交锋看在眼里,一双苍老却雪亮的眼眸微微眯起。
过了两秒,她扭头去看不远处的崔越。
崔越的位置正对崔劭,能更好地把崔劭的反应看在眼里。
而且同为男人,又是能管事的大哥,这是老太太不带那对缺心眼爸妈的主要原因。
崔越穿着一身笔挺的日常军装,坐在沙发上腰背直得像根旗杆。
收到老太太询问的目光,他轻轻摇头。
至少在他看来,崔劭没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老太太暂且按捺住,但并没有放心。
毕竟崔越……他也木。
说起这事儿老太太就头疼,那么一大家子人,不提那几个没出息的儿女,就说那六个孙辈,想着总能出个人精吧。
结果,不是情种转世就是破爱情别挨老子,硬是没什么能带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