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蛰愣住,茶色的眼珠缓缓转动,呆呆木木的眼眸中浮现出些许黯淡的迷茫。
他以为林惊春赶回来第一句问的会是当时发生了什么,那么他的罪孽便无处可藏,可是他没有,他问的是顾南当时疼不疼。
顾南那时候疼吗?
她被轿车撞飞出去好远,整个人都飘在半空中,那么高落下来,她也只是血肉之躯,怎么会不疼。
可是顾南和他说:惊蛰,没事的。
她朝他笑,仿佛生怕他担心。
林惊蛰动了动嘴唇,几个简简单单的字眼突然如鲠在喉。
辗转了很久,他才哑声说:“听说,在这种突发意外中,人死的时候不会感到痛苦。”
林惊春空洞的眸光颤动了一下,放在顾南手臂上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的声音十分平淡,似乎一点也不哀伤,“那就好。”
他自顾自说:“不疼就好。”
顾南是个很坚强的人,就算在他面前也很少示弱,她总是习惯站在他身前,像长者,像良师,温柔而充满力量。
她是那么好的人,不该受这种折磨。
两人又沉默下来,一人靠头,一人靠腿,像两只靠在主人身边不忍离去小猫,没有动作,没有声音,却远胜一切哀哀呜呜的叫唤。
林惊春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要想一些什么东西,但不管怎么努力都会一片茫然。
太平间的门被打开了,清脆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响,冒失的打破了这一室死寂。
林惊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了对方深灰色的西装裤,往上,是崔劭面无表情的脸。
崔劭冷冷扫了一眼林惊蛰,道:“林惊春。”
林惊蛰动了下脚,动作很细微,崔劭并没有注意到。
“我有话和你说。”崔劭说。
林惊春没有动,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睁开,泛白的脸颊和顾南紧紧贴在一起,似乎要长到一起去。
崔劭等了片刻,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用力闭了下眼,弯腰攥住他的衣领将人拖了起来。
他常年健身,但身材要求并不如靠镜头吃饭的模特这么苛刻,斯文俊秀的外表下鼓胀的肌肉称得上孔武有力,拖一个吃不饱饭还高强度运动的男人,可谓轻轻松松。
林惊春挣扎了一下,挣不开,就随他去了,长手长脚耷拉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走。
“砰!”
太平间的门被用力甩上。
林惊蛰慢慢直起身,扶着床沿站起来,整个下肢已经麻了,而且左腿的义肢结合处刺痛阵阵,他只能拖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
两人没有走远,依旧在走廊里,崔劭站着居高临下,林惊春低着头烂泥一样坐着,一高一矮,气势悬殊。
崔劭注意到了林惊蛰的动静,但这时候他懒的去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