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下情绪,故作无意间的重逢,带着含章远离了那些人,还给她一片清净。
含章大松了一口气,赖在他官衙的书房里,说道,“还是你这儿清净,没那么多人吵吵。”
“郡主要是不愿,自可以将人打发了。”陆既明说。
“那哪成?”含章叹气,“渡宝是我弟弟,他阿娘是我阿娘闺中密友,还有几个,是尚家两位姨娘的孩子,我自可以将他们撵走,可我阿娘就不好做了。”
她不想让阿娘为难。
陆既明问,“您要从这些人中挑选一位做王夫吗?”
听到这话,含章冷笑出来,“挑个屁。”
“他们越是想让我成亲,我就越是不成。”
“朝中多少大儒,您与他们对着干,必然不会有好结果。”
含章沉下眼帘,扫向他,“你以为他们只是在抨击我不成婚不生子吗?”
“朝中局势待你仔细看过,你就知道我被迫离开朝堂,那些对准我的矛头会朝向谁。”
“疏渊,等你真正了解到那些人的强势,目中无人,希望你还能保持现在一心为民的态度。”
疏渊是陆既明的字。
她在陆既明这儿躲了一会儿,就离开回了别院。
虞昭和含章一心,知道女儿不想让自己难做,她也不希望女儿一直被这些人给打扰,下了逐客令,全都将人给赶了回去。
含章将母亲为自己做的事情全都记在心里,她越是知道自己的路有多难走,心中越是苦闷得厉害。
特别是知道那些人开始蛊惑新帝,废除她这个女王爷,改立她的弟弟为世子的言论,越来越多。
萧承安拒不答应,虞俯曜还揍了那说改立他为世子的人,骂他不安好心,离间他们姐弟。
含章知道那些抨击她的人,不过是因为世家在朝堂上的地位不断被压缩,那些寒门子弟不断涌入,让他们感受到了威胁。
那些人借此恶心她,拿她开刀,不过因为她是女子,不成婚,未生子,最好拿捏罢了。
含章心中有气,下晌挖了她阿娘埋在庄子榕树下的酒喝。
陆既明下乡查看今年秋种情况,就看到含章坐在田垄上喝闷酒。
他默了默,抬步走过去。
“郡主。”
含章也没看人是谁,声音随意,“坐。”
陆既明也不觉得脏,撩了袍子便坐在了含章的身边。
“会喝酒吗?”
陆既明犹豫了一下,道,“浅酌尚可。”
含章就将手中的酒坛给他。
陆既明看了一眼含章,眼睛一闭,抬起酒坛,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这酒烈,陆既明被猛然呛了一下,连忙放下手中的酒坛,避着身体咳嗽起来。
含章听见他狼狈咳嗽,这才扭头看向他。
只见陆既明被酒呛得脖子通红,眼尾也带了丝丝红意。
含章的情绪好了一些,笑道,“你喝那么猛作甚?我又没逼你。”
陆既明强行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又难以忍受喉间的滚烫辣意,咳嗽出声。
“咳咳……郡主,您这酒太烈了。”
“是你不胜酒力。”
含章把酒坛重新拿过来,喝了一口,眼睛看向远处。
田地里的农民还在劳作,将腰弯下,几乎要埋进地中。
“郡主不开心?”陆既明缓了过来,问道。
“有什么不开心的?我过得潇洒至极,天底下第一个女王爷,谁敢惹我?”
陆既明看着她笑,说,“那为何郡主会在这儿喝闷酒?”
含章凶狠的瞪了他一眼。
“郡主可知下官为何要做官?”
含章没有说话,但表明他继续说。
“下官在老家读书时,历任的知县有好有坏,其中有一人给下官印象最深。”
“曾与下官闲聊中说,京城有一女王爷,进士中第,广交寒门子弟,不似那些自诩清高实则剥削百姓的世家那般,他说女王爷心系百姓,胸有包袱,且能力出众。”
“我等普通百姓想要熬出头,只能举全家,甚至是全村之力,才能供出一个读书人,那位县令就是如此出头,他说是那位女王爷给了他这个机会。”
“每受利诱前,他都会想想自己曾经过的是什么日子,摆在他面前的东西,又累死了多少像他父母那般穷苦的百姓。”
“下官想要做官,除了光耀门楣外,便是想看看那位风姿绰约的女王爷,是否如那位县令所说,敢与天公试比高。”
含章听完他的话,扯了扯唇,“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
“非也。”陆既明立刻说,“下官听了您的话,去认真揣摩朝中局势,才知郡主您在朝中如走独木桥上,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认真的看向含章,“郡主甘做利刃,下官也愿意如您一般。”
含章心中微震。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靠近他,惊得陆既明呼吸微滞,下意识放轻了几分,略显结巴的喊,“郡主……”
“你心悦我?”
陆既明:“……”
他如玉的脸庞顿时红了起来,喏喏说不出话来。
含章哂然一笑,极为认真地问他,“还记得你当初说的话么?”
“郡主若有吩咐,下官万死不辞。”
含章懒洋洋地笑了,站起身,说道,“不用你万死不辞。”
“今晚我去找你。”
她转身往庄子走去,“洗干净点。”
陆既明:“……”
他不做王夫啊!
夜色浓重。
反复洗了三次澡的陆既明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
耳根发红,表情沉重。
如果郡主真的强要他,那他是答应还是勉强答应?
不,他得拒绝郡主,说什么他都不会做王夫的。
忽然,窗户打开了。
穿着浅色圆领袍的含章蹲在窗户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洗完了?”
陆既明红着脸回答,“洗完了。”
说完,陆既明:“……”
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