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大夫年纪大了,身子骨虽然还硬朗,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成问题。
可让他和靳素玉留在京城,虞昭少不得挂念,现在靳素玉同意与她们一起去,虞昭哪有不应的道理?
她当即让萧承安答应了下来。
就这么决定下一家外出,萧承安转身就将此事告诉了皇帝。
皇帝嘛……
他当然是不高兴了。
他这么一个当皇帝的,尚且不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天天面对着那些盯着他不让他犯错事的大臣们,他侄子却想着一家子一起出去玩儿?
皇帝要是高兴才怪。
“阿如才三岁大,你就带着她们往外去,也不怕在路上生了病?”皇帝沉吟着说。
萧承安回答的有理有据,“我娘子跟在一旁。”
倘若连虞昭都治不了含章的病,那他恐怕就要为含章准备后事了。
皇帝梗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虞昭是神医。
皇帝叹气,“我也舍不得阿如,你们自己去也就算了,将阿如留下来,放在宫里,让皇后……不太子妃帮你们看着,等你们玩够了再回来把她接走。”
萧承安回答,“阿如从未离开过母亲,母女相离,恐闹得家宅不宁。”
皇帝幽幽看着他,“你这是一定要去了?”
萧承安闻言就笑,“皇伯,侄儿也忙好几年了。”
皇帝不屑说,“朕忙了一辈子,尚且不敢休息,你倒是敢说。”
“侄儿哪能与皇伯比?”
皇帝看萧承安不顺眼,却又不能不批他的假,但在心中想了想,觉得不能这么便宜萧承安。
于是他让掌监拿了一个印章给萧承安,“朕封你为巡抚,到各地暗访。”
“兵部尚书明年致仕,王诃要接任兵部,等你回来,就做京兆府尹吧。”
萧承安:“……”
他唇角抽了抽,含糊道,“再说吧。”
生怕皇帝又给他找事儿干,萧承安匆匆行了一礼,立马就走了。
皇帝在后面骂他,“小兔崽子,逃得了初一,你逃得了十五?”
在皇帝那儿领了差事,等过了年后,含章过了三岁的生辰,安王府一家,便将所有东西都打包好,并带着巧娘,芍儿,柳叔,大利,勃叔以及陈花棠等一众人,浩浩荡荡离开了京城,先往肃州而去。
虞昭有十年是在肃州度过的,那里的街道,邻里,都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人。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粒米。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车马骨碌碌走在官道上,含章背着萧承安叫她的诗,小手扒着车窗,视线往外看。
“那里他们就在种田!”含章指着马车外劳作的农夫,眼里闪烁着疑惑,“阿耶,阿娘,为什么秋天他们能收到那么多米,还会饿死呢?”
这是个很深奥,不太适合讲给现在的含章。
她聪慧,《三字经》《千字文》都会背了,认得的字也逐渐多了起来,这一路两个月,含章外向的性格让她碰到谁都能唠上两句。
语言表达也从只会简单你在干什么,我想吃那个等,变成了更复杂的组合疑问。
萧承安说道,“等咱们进城,我带你转转,你就知道为何了。”
含章眼里全都是疑惑。
现在正是交赋税的时候,进了肃州,萧承安就带着含章围观了一场百姓或推车,或肩扛来交赋税的场面。
含章一边听萧承安的解释,一边看,这才懵懂的明白,原来每一家每一户成丁的男子多了,就要交赋税,有田种的农夫还得把自己种的粮食交出来许多,留下做种子的,能吃的也就余下很少。
还有些没有田地的农民,只能去佃户,不仅要交税,还得把粮食给东家许多,若是碰到苛刻的东家,留给他们的口粮,连温饱都不够。
含章立马想到了好办法,“那就把地都分下去给他们呗,让他们自己种!”
萧承安揉揉她的脑袋,“以后你就知道这并不现实。”
含章还得读《论语》《大学》等许多许多书,等她再大些,她就要背《氏族志》,等她知道大晋有多少氏族林立,就会明白,把地都平等地分下去,根本不可能。
不过现在的含章并不明白。
她只当这事一场冒险游戏,玩完了但因为不是很明白,就不停地问萧承安,问虞昭。
萧承安便让她读书,让她看更多的书。
含章喜欢玩,却又是一个能为了一个疑惑而深究到底的性子,萧承安说书里有她不明白的答案,她就能坐在那儿跟着萧承安或虞昭看书。
她跟着父母游历的这两年,去了肃州,又去看了荒漠戈壁,看到了大晋边界的荒乱,含章还知道了原来她父亲是个文武双全的厉害人物!
还在陇西带领军队打跑了屡犯边境的游牧部族!
她还知道了母亲更厉害,因为打仗而断了腿的士兵,母亲都能将他的腿给接上,养一段时间后,就能正常走路了!
阿耶阿娘真是太厉害了,让她整天整夜都兴奋得不行,自己的小房间也不待,非要钻进阿耶阿娘的房中,听她们讲故事。
她也想像父亲一样,能打跑欺负阿娘的坏人,于是她就自发跟着父亲学武。
萧承安为此,还专门给她削了一把小木剑。
含章非常喜欢小木剑,每天读完书,就拿着剑,让柳爷爷教她练剑。
院子里每天都能传出含章“呵!哈!哒!看剑!”等此起彼伏有节奏的声音。
等安西都护府的战事平定,她们又一路去了陇西,横跨东西,到了安东都护府。
那里又是不一样的美景,在那里她见到了好久没见的舅姥爷。
当然含章是没有记住舅姥爷的,因为舅姥爷一年才回去一次,她也就才见过三次,小小的脑袋里怎么可能装下舅姥爷呢?
是她的母亲在路上念了许久,含章才知道外表严肃冷酷的美髯公,实则是她的舅姥爷。
别看舅姥爷面上很是冷酷,他很喜欢把含章抱起来,看到她小小年纪就开始练武,还会指点她,说等她再长大一些,就送她一把真正的小剑。
每到这个时候含章就小小一团地蹲在那里,唉声叹气,对自己的表姨说,“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郑起琳哈哈直笑地说,“很快的,等你开始感叹你怎么长得这么快时,你就长大啦。”
含章才不觉得自己长得快,她每天都要读很多很多书,还要跟很多很多人说话,懂很多很多的道理,可她就是没长大。
含章人小,却颇为老成的大大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