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筱艾嘴里咬着翡翠金丝肉卷,来到卓煜身旁一起端详羽舟的尸身,她含含糊糊的问道:“大人,你对羽舟认罪自尽这件事怎么想?”
“说实话,其实不大像皇后的手法。若要谋害他人,这后宫里多的是人可以用。在皇后她们眼里,死了也不可惜,省心省力,大可不必动用身边得力的人。”
卓煜的话语听起来似乎有些冷漠无情,但那都是童年时期在皇宫中最真切的所见所闻,在权势和富贵的操纵下,谁都可能成为那个无辜的刽子手,幕后黑手往往不为人知。
“羽舟对于皇后,就相当于自己的左右臂膀,不可或缺。皇后对悦美人起了谋害之心,可以让很多人去做,却绝对不能用自己的手去做。”卓煜沉默了一下,“因为那样太不划算了,中宫之位不好坐,忠仆更是不易得。”
“所以我在想,这悦美人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急了皇后,皇后才会操之过急,让身边的羽舟来出手呢?”陈筱艾吃完最后一个翡翠金丝肉卷,看到冬绘正专心致志地啃包子,凑到卓煜耳边小声道,“会不会......是因为凌王妃的关系,悦美人与皇后起了争执?”
这点提醒了卓煜,旁人只知皇上宠爱悦美人,但傅皇后从头到尾都明白,悦美人是因为与凌王妃相像,所以才能得到皇上与众不同的恩宠。
皇后这么多年来,虽有贤名,但一直无宠,敬重二字固然好,也还需有能在皇上跟前时时刻刻说得上话的人,倚靠在皇后膝下的年轻嫔妃并不少,那么皇后想再招揽一个悦美人并不奇怪。
但悦美人本身是个要强之人,她又是长亭郡主按照凌王妃的模样调|教,宫里有皇上宠爱,宫外有长亭郡主为她照顾家人,她心气高,进了这后宫难免有大展拳脚的想法,自然与傅皇后背道而驰。
凌王妃一直以来都是傅皇后的痛点,若悦美人不知死活加以刺激的话......傅皇后一气之下,让羽舟直接下手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但陈筱艾好奇的是,羽舟是个丫头,是世家里的专门伺候嫡出小姐的家生子,又一路陪伴傅皇后坐上中宫之位,这样的人本身也算是养尊处优的,重活脏活一个碰不到,只要专心伺候好主子吃喝玩乐就行了,哪来的胆量和身手下手杀死一个人?
卓煜伸手用大拇指擦去陈筱艾嘴边的包子屑,说道:“人被逼到极处,自然会涌出更多的力量。就算羽舟当时的胆量不够,但只要动了手,那种情况除了彻底杀死悦美人,没有其他办法。”
盛成帝无法彻底治傅皇后的罪责,但处死一个宫女不过一句话的事。
陈筱艾轻叹一口气,说道:“.......做一个忠仆也是难。”
卓煜拍拍她的小脑袋,问道:“吃饱了吗?”
那边垫了肚子的冬绘马上狗腿的回道:“筱艾你的汤还没喝呢!”
在卓煜的注视下,陈筱艾只能乖乖回去喝汤,冬绘把汤盛进小碗里,刚想端给陈筱艾,突然轻轻咦的一声。
“怎么了?”
冬绘揉揉眼睛,指着不远处羽舟的尸体,不确定的说道:“刚刚......羽舟的手好像突然,像是发亮了一下?她该不会诈尸了吧??”
陈筱艾亲自确认的尸体,诈什么都不会诈尸。卓煜闻言,蹲身抓起羽舟已经僵硬的手掌,仔细观察后,发现保养得当的长指甲被磕掉了一小片指甲,内指甲里有一抹黑色。
陈筱艾将汤一饮而尽,肚子撑得不想蹲,索性整个人趴到卓煜背上,她这点份量在卓煜这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配合着压低身体,又护着陈筱艾的身体不要滑下来,看着她用鼻子仔细嗅了嗅那抹黑色。
“一股墨汁味儿......而且某些角度看着好像会发光一样。”
卓煜立刻明白过来,说道:“是流鳞墨。北境特有的一种矿石,能研磨出带着磷光的石沫,参杂在石墨中制成墨锭,书写时会带着淡淡磷光,在烛光下或是反光中更是显眼,很得文人墨客喜欢。但因矿石难采,要价奇高,如今只有北境每年进贡,也不过那四五块而已。”
“这么贵重的东西,羽舟一个宫女怎么会用到?”陈筱艾奇怪道。
“会不会是皇后娘娘赏的?”冬绘猜测道,“我家主子每年生辰皇上都会赏一块,记得皇上说过,去年就得了四块,除了太后和我家主子,其余便是赏给了皇后娘娘,还有瑾妃娘娘。”
太后和皇后还有瑾妃,平日里就有练字或者抄写经书的习惯,而张贵人每年生辰都送,也是念着当初一起吟诗作赋的情分,也不算埋没了此墨。
“皇上御赐,皇后不大可能送给底下的宫女吧?”陈筱艾想起来晨妃也很宠爱她们几个,好吃好玩的从来没有落下过她们,但若是御赐之物就不行了,要小心珍藏存放,若敢随意送出,那就是蔑视圣意,可是极为大不敬的行为,要被问罪的。
卓煜摇摇头,说道:“羽舟虽跟着皇后一起长大,但她的识字程度还没到可以赏墨的份上去,何况是珍贵的流鳞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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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筱艾从卓煜背上溜下来,拉着冬绘一起在羽舟的屋里翻找,尤其是妆台等处,只找到两支干巴巴的毛笔,和一块放置在盒里的普通墨锭,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