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决,作为上清宗最基本的入门功法,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珍惜的口诀,就连随便来外门走一遭的弟子都能学。加上上清宗本身就淡薄这些刻意的门户之见,所以上清决的口诀往外流传也不是什么大事,程庚壬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李元锦却心知肚明,如此信手为止,一是为了看看韩春到底有没有迈上仙途的潜质,再就是想看看这世间到底能有多少奇迹出现,会不会还能再出现一两个不那么聪明的聪明人。 覃淙给他们的那个地址,上面只是用血写了“阳曲国,止雾山,韩清”几个字,他们也就只能沿着这点线索一路前行。一路上三个人与两个孩子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就连韩春冰冷的小脸上也慢慢的生出了笑意。 韩春现在每天很勤勉的背诵口诀,依着李元锦教给他的那些姿势和动作练习,累的时候就坐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写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对与李元锦的亲近之感也是与日俱增,开始与他说一些悄悄话。 一行人在离开临府关七天之后,终于又见到了一处城镇,这一阵子在路上吃的都是干粮和自己做的饭食,缺油少盐的,几个人都已经有些腻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烟处,自然要先好好的吃上一顿才行。 一马一车欢快的冲进了这处纸鸢镇,径直杀到了镇上最好的酒楼,满满当当的点了一大桌子菜,光是熟牛肉就点了十来斤,就是因为有一个壮硕至极的程庚壬,那十来斤肉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略微打个底子而已。 两个孩子也吃的十分尽兴,这里饭菜的口味不同于家乡那边,整体要偏甜鲜一些,两个孩子就收不住口,吃了个肚儿溜圆。吃过了饭后,陆菁又带着两个孩子上街一通乱逛,给两个孩子一人买了两身新衣服,又买了一大堆的糕点零食。 在韩春的请求下,还给韩春置办了几个本蒙童书籍和纸笔之类的东西,韩春也算是第一次在马车之外露出了笑脸。 收拾好了这些东西,一行人还在研讨是要就此返回客栈宿处,还是接着再逛一逛的时候,街面上却突然出来一个人,拦在了几个人的面前。 那人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衣女子,在酒楼里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只是一路静静悄悄的跟着,等到李元锦他们提到要去止雾山的时候,才在大街上拦住了他们。 见那女子拦在大街上,李元锦便问道:“姑娘,你已经看了我们几个好久了,现在又拦住我们,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女子有些迟疑的问道:“你们几个,是要去止雾山?这两个孩子,可是姓韩?” 李元锦皱着眉头问道:“不知姑娘问这些做什么,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那女子仔细的看了看两个孩子,想要上前,但是却被程庚壬拦住,陆菁也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警惕的说道:“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三个人已经看出了这个女子不是等闲之人,身上气息凝而不发含蓄内敛,一看就是一个修道有成的,不由得他们不谨慎一些。 那女子没有答话,反而向着缩在陆菁身后的两个孩子问道:“韩骋,是不是你们的爹?” 两个孩子探出头看了一下那个女子,韩冬微微的点了点头,那女子立刻就哽咽了嗓子,含泪呼唤到:“阿冬,阿春,我是你们的姑姑,韩清啊。” 此言一出,两个孩子顿时面面相觑,其实他们只是在爹爹和爷爷的故事里听说过这位姑姑,说她年轻的时候就出门到止雾山去拜师学艺,已经二十年没回过家了,现在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个孩子一时还是不太敢相信。 两个孩子小小的就突逢变故,一家子人就只有他们两个逃了出来,好不容易和武陟叔叔覃淙叔叔熟识了,他们又将自己交付给别人离开了。 虽然这三个人对自己也是一样的好,但是两个孩子内心里,对止雾山还是既期待又害怕,因为一旦到了止雾山,就意味着这三位叔叔婶婶也要将他们交给别人,自己离去了。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两个孩子就经历了三次人世间的生离死别,对他们而言,即便是再懵懂无知,即便是再年幼不记事,也是有些残忍的过分了。 那女子见两个孩子不信,伸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金铃,摇晃着说道:“你们看看,你们两个满月的时候我都送给你们一个这样的金铃,你们还记得吗?” 两个孩子看到这枚铃铛,这才从陆菁的身后慢慢的走了出来。韩冬的那那枚铃铛,在武陟和覃淙离开时带走了,作为他们引开追兵的物证,而韩春的那一枚,则用厚布细细的包裹着,一直放在孩子的怀里。 韩清蹲下身,向着两个未曾见过面的至亲张开手,两个孩子虽然有小小的迟疑,但是那种血脉之中的亲近之感是做不得假的,两个孩子一头扎进了韩清的怀里,在离开家之后,第一次的放开声音痛哭了起来。 这一路上,武陟叔叔和覃淙叔叔一直跟他们说不要哭,哭声会引来身后的追兵,两个孩子一则害怕一则懂事,一直将这份悲哀和恐惧压抑在心底,只有在见到了亲人这一刻,才终于爆发了出来。 两个孩子哭了没多久,就抽噎着止住了哭声,韩清也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站起身来对三个人抱拳说道:“多谢三位侠士护送孩子,帮我韩家保住了最后的血脉,韩清感激不尽。” 李元锦三个人也抱拳说道:“韩姑娘客气了,我们只是一路带着两个孩子游山玩水走到了这里,真正救出两个孩子的人,一个叫武陟,一个叫覃淙,是令弟的结义兄弟。” 韩清听到这话,便开口问道:“不知那两位兄弟在哪,我还要好好谢过他们才是。” 李元锦三人默不作声,反倒是韩冬扯着她的裙摆说道:“姑姑,武叔叔和覃叔叔为了救我们,自己去引开追兵了,我们才能逃出来的。他们说引开追兵之后就来止雾山找我们的。” 此言一出,韩清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心知那两位重情重义的兄弟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但是现在孩子当面又不能说,只好笑着安慰孩子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咱们就一起等他们过来。” 说完这些,韩清又转头对着其余三人说道:“三位朋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说吧。”李元锦三人也点头应承,止雾山离着此地尚有几十里路程,一众人就来到了他们下榻的客栈,在屋中闲聊。 两个孩子骤然悲喜,加上逛了一天有些累就睡了,几个人就到隔壁屋子来聊聊别的。韩清自然又是一阵感恩戴德,说要准备些谢礼给三人,但是被他们笑着婉拒了,而后韩清就说了一下子自己的事情。 原来她当年十几岁的时候就被一位游访的仙师看中,带上了止雾山修行,已经二十多年没回家了,此一次是心生警兆便去找师父解惑,师父给她算出来家中有劫难,但是尚有香火延续,才让她来到纸鸢镇接两个孩子。 止雾山虽然不算什么特别大的宗门,但是也算的上是一个中流偏上的宗门,门中只收女弟子,这一点倒是与云筑宫相仿,而且门中弟子个个行事端正,从不趋炎附势,算的上修道界的一股清流。据韩清所说,正是因为如此,止雾山和云筑宫尚有几分香火情在里面,自家的山主还频频受邀去到云筑宫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