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乡长的自行车骑进村里,离着老远,眼前一个碱蓬干草垛往前移动,看不清人影。
刚好经过小平小虎家。
秦川眼前,小平脚下乱扔跑出院子,他妈骂骂叨叨追在身后。
一只鞋底扔过小平头顶落在秦川自行车前面。
“四婶,你鞋底子差点砸到我,你干么追小平?”
小平躲在川哥身后,气呼呼:“你看我妈,不打小虎偏打我。”
四婶对侄儿说话:“坏怂娃一点都不听话,我红衣服兜里十块钱他拿走的?他还不承认?”
小平偏脖子偏一边,大声狡辩:“凭什么说是我拿的?你咋不说是小虎拿的?你咋不说是我爸拿的,我看见我爸从你兜里掏了一沓……”
又一只鞋底扔过来,四十岁妇人光着脚骂儿子,别回来吃午饭。
“川哥,你看我妈,不是骂我爸就是骂我,他咋不骂小虎?”
小虎趴在炕沿边安安静静写作业,肯定不挨揍。
“坐上,去我家!”
小平蹭一下坐自行车后座上骑了出去,嘻嘻笑:“我嫂子炒肉片了?”
四婶在身后又喊:“回来吃饭,跑你川哥破烦你嫂子去?”
兄弟俩已经远了。
秦川问:“小平,你给哥说实话不?”
“咋不说?川哥你问。”
“你妈红衣服兜里钱是不是你拿的?”
犹豫了三秒,小平觉得不应该跟川哥撒谎:“是我爸让我拿的,我爸说要买酒,我妈不给钱,我爸让我掏我妈兜里的钱。”
“你爸兜里没钱,说出去谁信?我上个月给他发了三百八十块,每天菜钱不下五十块,我不信一块一分都是你妈保管。”
小平说到了根本上:“我妈最害怕我爸给我舅舅家给我姑姑家借钱,所以我爸身上连十块钱都没有。”
四叔辛辛苦苦,兜里没十块,是挺可怜。
四婶十个指头蛋都是圆圃篮花纹,大家说她是揽光光景好手。
秦川又问:“李光灿家的羊奶你俩喝着没?”
“喝着呢,我妈说喝羊奶的钱肯定要花,不然你和园园嫂子不高兴。”
秦川心里说,胡扯,你们一家人喝不喝羊奶关我高不高兴什么事。
这么说,四婶也不是太那啥。
小平小虎已经十五岁,看上去就不是个十五岁小伙,瘦不拉几。
喝羊奶吃羊肉是关键。
自行车骑到背草垛的人跟前,秦川才看清楚是秦建民。
这段时间,秦川看见的大伯蹲在自家门口看货车装菜,眼睛盯着货车,盯着装菜的村里人,一动不动的样子。
愿意跟他打招呼的人现在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五十岁的人,胡子吊着一下巴。
今天难得看见他走在村道上,背着一捆干柴。
小平张嘴问:“大伯,你又给你家院里背干碱蓬了吗?”
没等秦建民回话,自行车从他身边嗖一下过去。
秦建民这个人,秦川看见了当空气,一句话不说,一个招呼不打。
没人知道小辈脑子里前世的遭际。
在村里人眼里,秦建民早些年对川子父母的冷漠,现在被他侄儿加倍奉还。
川子心里那些坎过不去。
张春劝过小川,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那些年的特殊情况,何必那么计较……
被秦川一个眼神翻过去,吓的张春再不敢提这个意思。
这段时间,周园园娘家二叔一家人的结局,让知道事情的人看明白了,小川对秦建民这批人是有多么痛恨。
“川哥,大伯给院子里背干柴干草,不知道要干什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拐了个弯刚好过秦建民家大门。
“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