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劲睁开眼,划着放在头顶的火柴,点亮煤油灯。
小心翼翼坐起身,穿好衣服,给可爱人儿掖紧被子,轻轻下炕。
脸盆里倒水洗手洗脸,温水漱口。
两个包谷面馍,一罐头瓶温水,装发白的帆布包里。
走在路上吃早饭。
进隔壁大窑,推一把亲妹,小声安顿:“玲儿,你睡醒了给你嫂子做早饭,一人打两个荷包蛋,听明白了没?”
秦玲被哥哥推醒,半个身子撑起。
嘴里迷迷糊糊答应:“哥,鸡蛋还有三十八个,我嫂子说后天拿到集上卖钱。”
村里人养鸡下蛋,自家人舍不得吃,赶集的时候卖出去。
日用零杂都靠鸡屁股银行。
昨晚招呼两桌人吃饭,大铁锅里炒掉了十二个鸡蛋,周园园心疼,再舍不得吃一个。
剩下的赶集卖掉。
一个鸡蛋赚一分钱,两个姑娘昨晚算好的账想好的计划。
让秦川心里隐痛无奈。
“玲儿,你给我听清楚,鸡蛋是给你和你嫂子吃的,你要不听话,我不给你买新衣服了。”
“知道了哥,你路上小心,哥我再睡会儿。”
秦川在亲妹头上抹了一把。
给驴子搭上护背褡裢,趁着蒙蒙亮天色出了村子。
三十五里外十里屯,是三县两区蔬菜定点产地。
从今早开始,大坪村里,二十岁小伙秦川,是第一个早起第一个出门的男人。
一步一个脚印走,一点一滴积累。
走在路上,就着罐头瓶里温水,吃掉两个包谷面蒸馍。
吃完了,骑在驴子背上一路小跑。
太阳刚冒花,到了韭菜地头。
一辆手扶拖拉机装满一车菜开了过去。
是给县城几个供销点和蔬菜市场里拉的。
几辆自行车,后座上绑一袋子菜走了,是其它村里人来拉菜。
空气里浓浓的生韭菜窜尖味儿。
昨天在大商店买了五斤,零售一毛八。
不是很新鲜,放了两天的菜。
一排低矮土坯房前面,晃着几个身影,堆着扎成小捆的韭菜把子。
四个袋子夹在胳肢窝下,秦川走到土房子前。
喊一声:“请问谁是菜主?”
五十岁菜主走到他跟前,笑脸招呼。
“小伙子,这片地是我的,我姓李,你要多少?”
“李伯,私人拉韭菜没问题吧?什么价呀?”
“小伙子,政策放开了,私人想拉就能拉,和公家拉一个价,八分钱一斤,大田头铲菜,好得很!”
“李伯,八分就八分,这四个袋子能装两百多斤,你手熟,捆成五斤的小把。”
“好嘞,这就给你捆,保证误差没二两。”
李伯弯腰捆把子,一根长长的马兰草细叶子,一扎一拧,就是一捆。
秦川学他样子捆,捆得慢,嘴上笑着问话:“李伯,你种韭菜好几年了吧?”
“五年了,包产到户,说是自个地自个儿种,可领导的话还是要听,这一片菜地都要种韭菜,种的太多了。”
不是真种得多,是流通不畅。
地里菜卖不掉,其它地方人没菜吃。
大坪村的人隔十天半个月去乡上赶集。
拿半袋子粮换韭菜,埋在墙根阴凉处,省着吃五天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