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贱...”曹有信想要起身不得,手高高抬起,指着庄户们抖索着,在谢妙旋逼人的压迫下,吞回了嘴边那句贱民,道,“我儿子无辜,他可是识字的,以后是要做大官的,有什么冲我来。”
只要他儿子这根香火没断,他曹有信就后继有人。
谢妙旋冷笑,“曹庄头,这是说的什么痴人梦话。”死到临头还想着儿子会做大官,倒是老妻也不见他惦念半分。
这心肠歹毒又莫名可笑。
望着这么多的受尽苦难的庄户,听着他们絮絮不断地阐明曹有信作为庄头近二十年的恶行,谢妙旋心中有什么火苗在幽幽升起,又有什么在慢慢熄灭。
曹有信垂死挣扎的声音很快就被众人淹没。
一位年纪耄耋的老庄户在大家说得差不多的时候,推开人群走向谢妙旋,“女郎,能不能允许我问曹有信几句话?”
谢妙旋颔首,“请。”
那老庄户想要蹲下平视曹有信,腿脚僵硬着愣是半天才弯曲了一个弧度,人颤巍巍地似乎要仰倒,谢妙旋上前一把扶住他,借力让他蹲下。
老庄户盯着曹有信的眼睛,浑浊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唤他乳名,“狗蛋,你可还记得当初大家为何推举你为庄头?
“你是占了你爹前头留下的好名声,他为人诚恳守信,在他死后,我们大家因为相信你爹,所以举荐了你做庄头。那时你才十九岁,当时你也曾承诺过必然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会专心带领我们伺候好田地,与我们同甘共苦。你怕是都忘了吧。你又可还记得你爹临终之时对你的嘱托?可这么多年,你又做了什么?”
曹有信愣怔住了,这一瞬间,思绪被拉回到了从前,脑子里面闪过了他爹还在世时候的一切,他死前那双紧握不放的手,殷殷叮嘱他要做好人。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志得意满,心中梦想做一个藏有沟壑的人。
又是何时,他就变了。
他开始将善良仁义当做踩在脚底下的狗屎。
曹有信脸上的狠厉凝固在此刻,看着面前老叟苍老的面容,这是他的三叔,哈哈哈,是他的三叔,是那个小时候会将家里好吃的特意留一份给他的三叔。
可是,他眸子阴狠一闪而过,他把三叔家不听话的,全都拉了卖了去服了劳役,现今就剩下他一个孤寡老人苟延残喘的活着。
这个时候他竟然愿意替他说话好话?!
“三叔,三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小时候你不是常告诉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你跟女郎求情,饶过我这次吧。我保证,下次...不!以后我都不会再做这些混账事了。”
曹德满是老人斑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抹去了眼泪,“来不及了狗蛋,你已经做了太多错事,害了太多性命,如果只凭借着你一句要改邪归正就可以赦免,那对那些被你害死的枉死的人怎么交代?!”
谢妙旋扶着他又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曹德活了这么多年,怎么看不穿曹有信嘴上承认错误这么痛快,不过是为了求饶,他紧紧握住谢妙旋的手,道,“女郎,你有仁心,老叟斗胆,求一个恩德,请给他一个痛快吧。”
谢妙旋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曹有信已经渐渐止住了号哭,心中恨极,这老叟自己半条腿埋入土中,竟然还想着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