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没多久,赵嬷嬷就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
赵嬷嬷拨开院内东南角的草丛,从狗洞里哼哧哼哧地钻了出去,鬼鬼祟祟地打量了一下周围,从漆黑的小道一路往男子所居的东护院。
行至东护院墙边,赵嬷嬷拿出哨子吹了几声,一个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便打开侧门将赵嬷嬷放了进去。
夜里光线不好,江瓷看不清楚,她跳下墙沿着方才赵嬷嬷走过的路来到东护院墙边,翻身跳了上去,然后轻轻地跳到窗户旁,戳开一个小洞。
屋内,身材瘦弱精干的男子吹了吹茶,神情冷淡,似乎并不欢迎赵嬷嬷的到来:“我早劝过你低调行事,你非不听,如今倒好。”
男子叹了口气,转过脸来看着神情狰狞的赵嬷嬷。
周管家?!!
江瓷有些惊讶,这东宫谁不知道周管家是皇后派来的人,而赵嬷嬷是跟着太子长大的老人,怎么会跟周管家有瓜葛?
赵嬷嬷阴狠道:“你如今说这些有何用,这东宫能帮你的只有我!”
周管家安抚道:“当然,但你也清楚,你想要在这东宫立足,过和以前一样的生活,能靠的也只有我。”
赵嬷嬷咬着嘴唇,呼吸一起一伏。
周管家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为何非得杀那个叫泠月的侍女不可?”
江瓷心一跳,将耳朵贴近了些。
赵嬷嬷此时亟需周管家的帮助,也知道之前编了理由瞒不过去了,所幸和盘托出:“其实并不是我想杀她,是忽然有一天,有人递了封信给我,说只要杀了泠月她就给我黄金百两。”
不是赵嬷嬷?江瓷皱起眉,泠月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中侍女,不是眼前这二位要杀她,还能是谁?
一听黄金百两,周管家顿时坐直了身体,浑浊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当真?!”
赵嬷嬷点头,从袖里拿出一封信递到周管家面前,还拿出一两金锭来:“这封信送到时,这个便送来了。”
张管家拿过金锭咬了一口,又看了看金锭下方的文字:“这可是上好的官银啊,你可知道是谁?”
赵嬷嬷赶忙摇头:“不知道。”
周管家一反方才敷衍的态度,开始同赵嬷嬷热切地商量:“咱不知道是谁要杀了泠月,也事成之后会不会把钱拿过来,不如这样……”
周管家摸着手里的珠子,眼睛提溜转:“我也看过那泠月的长相,模样不错,这刚好有个下手重的前几天找我要人来着,咱照往常一样来,两边拿钱你看如何?”
赵嬷嬷眼睛一亮:“我觉着行!”
模样不错……下手重的……要人……
江瓷脸色铁青,手气得有些发抖。她当妹妹呵护长大的泠月,就是这么被这些人糟蹋的……
这周管家是何等的胆大包天,敢把宫里的婢女倒卖出去?!
不过周管家敢这么做,确实是有理由的,这宫中婢女万千,对婢女的管理并不十分完善,再加上婢女身份低贱,不少为罪臣之女,时而累死、被主子打死、或者不知道怎么就死了的不计其数……
像是三等宫女以下的低等婢女根本没有在内务府统一登记入册,只在各司那里有名册,而各司里面苛责低等婢女的老嬷嬷们无数,被她们罚死的就不少,要从老嬷嬷们手里做文章,拿走几个低等婢女,可简单得很。
但那封信是谁写的?
谁会去花那么多银子去杀一个低等婢女??
两人一直商量了近一个时辰,将如何倒卖的细节、分赃的细节都商量了一遍。
江瓷也在外面,盘算着如何让他们死得更凄惨一些。
*
连大夫是太医院里的二品太医,有自己的住所,但也不大,一男一女睡在一起难免尴尬,连清专门在中间安了个屏风。
不过泠月心里都是身处险境的江瓷,基本对连清帅气俊朗的面容视若无睹,看着连清回来,便要扑上去问:“连大夫,小瓷如何了?今日安奉仪她们可找上去了?”
连清推开泠月,走上前翘着腿坐下:“给我倒杯茶来。”
泠月乖巧地跑去倒茶。
泠月在他这前前后后地待了快十天了,模样乖巧,性子柔顺还有点小机灵,倒是非常讨喜的,连清都有点舍不得她走了。
泠月将茶端过来,声音软糯:“连大夫喝。”
连清非常受用地喝了一口,道:“安奉仪是去了……”
见泠月顿时眼睛通红,那眼泪一下盈满了眼眶,连清水都不敢喝,一口气说完:“但是泠瓷没事儿啊,还升为了太子的贴身侍女。”
泠月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得懵了好一会,反应过来之后便开始嘿嘿傻笑,但她眼中的泪还亮着,鼻尖眼眶红红的,可爱得连清放下茶杯欲上手揉一揉。
手还没摸到,窗子忽然被人从外面破开,连清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抬眸便见江瓷跟个煞星一样走过来。
连清吓得连忙后退:“我可没干啥啊,不至于不至于。”
泠月圆圆的杏眼睁大,一把扑上去抱住江瓷:“小瓷!你没事可太好了!”
小女孩单纯又可爱,像只软软乎乎的兔子,她应该一直这般开心地活着,绝对不能瞒身伤痕地躺在枯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