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马上来了?
良嬿还未反应过来,胳膊忽然一痛,原来陆云峤抓住她,就要带她往出走。
可在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云峤哥忽然记起什么似的,拧身跑回屋里,从柜子里取了件厚披风给她披身上,柔声道:“穿好了,外头太冷,风跟刀子一样毒,你病才好些,仔细又倒了。”
“嗳。”良嬿应了声,将披风上的帽子扣头上,随云峤一道出去了,刚到外头,迎面就吹来阵刺骨寒风,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身子如虾一般弓起来,搓手跺脚取暖。
“先忍忍。”陆云峤只穿了件单薄长衫,也是冻得瑟瑟发抖,他俯身给个头只到他胸口的良嬿掖好披风,低声叮嘱:“在主子跟前务必注意些仪态,腰挺直、头低下,可不敢乱动。”
“不动弹,那不成了瓜怂木桩子。”良嬿撇撇嘴。
“嘘。”云峤笑道:“瓜怂这种家乡话也不能说,尽量说官话,左右你就在千岁跟前顶多装半个时辰,他忙得很,可没空把精力都放你身上。”
这时,只听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头快步走出来个窈窕貌美的妇人,正是李姮娥,她头发梳成了精致的乌蛮髻,斜簪了枝鎏金凤钗,勾了眉,化了浓妆,身上穿着大红对襟小袄,倒像个刚成婚的新妇。
李姮娥手扶着发髻,施施然走了过来,轻蔑地看了眼良嬿,俏生生立在台阶口,没言语。
良嬿白了眼那小妇,也未说话。
没多久,小院正门口出现了几个人。
两个小太监在前头打着灯,晋王赵宗旻龙行虎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大总管花平和内务总管周海。
良嬿忙站好了,借着檐下昏暗灯笼之光,她头没动,斜眼朝前望去,王爷今儿戴了二龙抢珠金冠,外头穿着件极大的灰鼠皮乌色缎面绣金蛟的披风,面色的苍白给他多添了几许阴郁气质,他眉头紧蹙着,似乎不太高兴,大步走上青石台阶,经过她的时候,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进了屋子。
“王爷怎么臭着张脸?”良嬿心里惴惴不安,踮起脚尖,悄声问陆云峤:“他难道真要留下李姮娥,把我打发走吧?”
“嘘。”陆云峤拉着良嬿靠墙根低头站着,等花平等人都进屋后,才小声提点:“别乱猜,应该和李姮娥没什么关系。原本打春后天该大暖了,今晚下了这般大的雪,你瞧,这下冻得不行了,恐怕灾民又要增添不少,银粮定不够用,你说千岁急不急?他可是把百姓看得很重的。”
说到这儿,陆云峤俯身凑到良嬿耳边,叮嘱:“待会儿你瞅个时机,就说你也是打受灾受难过来的,愿将平日开销用度减半,把折兑出来的银子捐给灾民,王爷听了定会高兴。”
良嬿眼前一亮,看来这个哥哥果然认对了,能在关键时候点拨她。
“晓得啦云峤哥,多谢你。”
良嬿头如蒜倒,随云峤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她将披风脱下,过去跪在蒲团上,给王爷磕了个头,随之接过云峤递过来的香茶,双手给王爷捧了过去,借着这空儿,她偷摸打量王爷,王爷端坐在四方扶手椅上,双腿自然地分开,雪在他脸上融了,化作浓淡适宜的雾气,衬得他越发眉眼如画,奕奕有神,此时,他抿了口茶,扭头看向姮娥,笑了笑。
姮娥脸顿时羞红了,盈盈屈膝见礼。
良嬿怔住了,她感觉这俩人之间估计有什么,可又不太像。
“起来吧。”赵宗旻忽然开口。
“啊。”良嬿如梦初醒,忙懦懦道了声是,起身立在一旁,她此时紧张极了,不仅为自己的前途将来,更为待会儿的考试,遭了,那个关雎的雎咋写来着,中间有几横来着?
这时,赵宗旻轻咳了两声,横眼朝良嬿扫来。
他上下打量女孩,发现她这两天好像白了些,脸上也有了点肉,看着比最初见的时候顺眼好看多了,果然女孩子要娇养的。
赵宗旻心情稍好,看向陆云峤,问:“嬿姬这两日药吃的怎样?膳食进的香不香?”
陆云峤忙站出来,行了个礼:“回主子,嬿小姐身子见好,药已经减半了,饭进的香,今早吃了四个包子呢。”
说到这儿,陆云峤双手捧着账本上前,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这是奴这两日的开销账册,请主子过目。”
赵宗旻让花平多点两盏灯来。
他扫视了圈屋里的摆设,看见良嬿头上戴的白绉绸小帽,微笑着点头,赞赏陆云峤细心,紧接着他动手翻看账本,手指点着上头的几行字,沉声道:“嬿姬年纪尚小,胭脂、头油和钗环暂用不了,把这些开销蠲了。”他又翻了两页账册,道:“她如今还在长个子,在衣料这项上多加些银子,女孩子一定要爱干净,她贴身的小衣你们盯着些,要一日一换。”
“是。”陆云峤忙应了。
又翻了几页,确认账册开销周全后,赵宗旻用自己的小私印在账册上盖了个章,交给陆云峤,让他过后去跟内务总管周海去支银子。
赵宗旻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喝茶,又问:“嬿姬这两日在功课上可还用心?”
良嬿顿时紧张了,咬紧牙关望向陆云峤。
只见云峤颔首微笑,忙回:“嬿小姐很用功,缠着奴多给她教几首呢,奴怕她吃多嚼不烂,就先教了她练字,如今字体虽稍显粗苯,却有了点骨肉了呢。”
“是么?”赵宗旻唇角噙着抹笑,“那可要好好考一考了,花平,去把家法拿来。”
花平领命,忙去取墙上挂着的藤条。
看见那指头般粗的藤条,良嬿顿时倒吸了口冷气,得亏剃了头,否则这会儿头发也得吓得倒竖起来,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主子,现、现在就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