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旻端起茶抿了口,胸膛如同压了块巨石般沉闷。
前年陛下生辰,他携王妃江氏前往建邺贺寿,中间出了点难以启齿的意外,江氏和她表兄为恶人算计,迷迷糊糊发生了肌肤之亲。
他知道,那恶人就是良嬿的三叔韩王,那狗杂种就是冲着他来的,所以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薄待疏远江氏,反而极力安慰劝解,更没有大张旗鼓地彻查报复,将事情按了下来,保住了江氏和晋王府的清誉。
他还知道,江氏未出阁前,曾与她这个表哥相互暧昧,那也只是年幼的悸动,嫁入晋王府后,江氏对他死心塌地的爱慕,恭敬侍奉,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在贵妇圈子里很有口碑。谁人没年少无知过,他都理解的,只要她安守本分便好,他虽不爱她,却从不曾亏待她,该给的敬重和厚待,该放的掌家大权,一样都不少。
去年中旬,江氏的舅舅永昌侯吃军中空饷的事发,江氏求到他跟前,希望他能高抬一手,好歹都是亲戚,千万别将舅舅一家治罪下狱。
他当时再一次给了她颜面,没发火,客气地告诉她,你是王府的当家主母,别为不相干的人出头,瓜田李下,平白惹人非议。
原以为江氏会收敛些,谁知,她那表哥递上拜帖求情,她还敢私下三番五次地会见,偷摸将自己的嫁妆折现,甚至还动了官中的银子,想给她舅舅将空饷的亏空填补上,把那家人捞出来。
他第二次宽宥了她,明明白白地警告她,若是再插手他处置永昌侯父子的事,就别怪他不念夫妻情分。
没想到,这贱妇死性不改,为了盗取他的令牌和印鉴去营救永昌侯父子,给他下了脏药,并往他身边擩了个丫头,那漫漫长夜,他变成了一头没了理智的野兽,几乎将那丫头磋磨死。
也不知是因为曾被下了药,伤了身子,自此以后,他就失了男人的雄风,那处瘫软如泥,行不了房,已经吃了大半年的药,仍无济于事,哪怕面对杨妃、西施那样的绝色美人,也无可奈何,活活成了个没净身的太监。
……
赵宗旻将茶盏搁到桌上,他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闭眼小憩,烛光照到他脸上,被手遮挡住一半,昏暗处的那边脸似镂刻好的石像般冷漠。
“给她回信,灾情已经让孤头疼不已,让她别过来添乱,有病了就去看大夫,看孤有甚么用!孤清明节前后会回南阳,到时候她若还活着,再宣她见面。”
“是。”周海应了声,偷偷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唉,主子真是厌极了王妃,好歹夫妻数载,真是半分情面都不给留。
他哪里敢将这番诛心蚀骨的话原模原样写上去,只怕王妃看了,立马就咽气了,少不得还要像之前那样,将话改得温和厚道些,给她一个假希望,让她继续痴等。
周海不敢再惹王爷不悦了,忙岔开话头,手朝旁边架子上搁着的精致盒子比了比,笑道:“主子,您二更天那会儿知会老奴,让老奴提醒您,要将这些淮扬细点送人哩。”
“送什么人。”
赵宗旻皱眉,忽地恍然,努了努下巴颏儿:“挑几盒子好的,给那院儿的小光头送去。”
刚说完这话,赵宗旻抬手,让侍书太监周海别动弹:“慢着,女孩家还是少吃甜食,会发胖,对牙也不好。”
赵宗旻拈起糖糕,手托着吃,脑中想起了那个小光头,也是怪了,嬿姬如今算不得美人,可那会儿他拿拂尘打她手心,听她猫儿似的轻哼,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
赵宗旻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折好了装进信封,让周海去拿给大总管花平,告诉花平,尽早给他将这宗差事办好。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让花平去给他弄几根藤条,嗯,再比着柳叶刀的形状,做个能打屁股的巴掌般宽的木板子。
周海领了命,双手捧着信封出去办差了。
凉夜寂寂,加之多日来头脚倒悬的奔波劳累,饶是赵宗旻素日里精力充沛,此时也眼困肩酸,他活动了下发僵的脖子,扫了眼底下,发现另外两个侍书太监王胜和李福兴仍立着,皱眉问:“还有什么要报的?”
那胖太监王胜扭头朝外望了望,恭声道:“千岁,那李姮娥还在外头候着呢,您看怎么处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