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西京也没太大不同。”怀瑾淡淡的说,“怀宇很好,有什么事儿,您不妨直接问他。”
客套话准备了很多,但架不住对手不接茬,一句就说完了,长公主拿眼看了看陈易安,后者清咳了一声说,“你们这次差事办得不错,听说你也很有长进。”
“不过是听命办事而已。”怀瑾不知道她爹这是啥意思,他们这趟差事,说白了就是皇室宗亲衣锦还乡,沿途啥事没有,吃好住好,能有什么长进?
“对了,怀瑾,今年你虚岁也有十五了吧。”见陈易安不再说什么,长公主等了会,只能自己开口。
“是!”怀瑾蹙眉,总觉得接下来的话会有点麻烦。
果然,长公主笑着对陈易安说,“前几天穆国公府设宴,侯爷也知道,最近这一年,我身体总不大好,也没出去走动,这不出去不知道,几乎误了大事。”她自然也不指望眼前这对父子能接住她的话茬,于是自顾自的说,“大家许久不见,闲话起来,好几位夫人都在向国公夫人打听景云的亲事。我看国公夫人的意思,景云殿前钦点了探花,不知道是不是要放外任。这如果外放,恐怕要赶着办了亲事呢,是以,他们家也正四处给景云相看呢。我忽然就想到,咱们大公子和景云一起长大,这今年也不小了,如今也是能够奉命出去办差的年纪了,早早把亲事定下来,我们也早早准备起来,再过两年办事儿的时候,总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陈易安闻言点头,却说,“怀瑾年纪还小,心性未定,这件事也不急,不过,如果有合适的人家,先留意一下也是好的。”
“侯爷想得自然是周全的,只是咱们大公子这样的品貌,年貌相当的姑娘不早点定下,怕是将来会委屈了他。”长公主拿起桌上的画卷,展开给陈易安和怀瑾看,“前些日子,太后高兴,命了宫中的画师给宗室的女眷画小像,前儿我进宫,恰好都画成了,这几个,是宗室的郡主、县主,我瞧着都是极好的,就央求了母后先拿回来,怀瑾若是有中意的,不妨过阵子设个宴席请了来,让孩子们也见见。”
果然,怀瑾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长公主自来都绕着他走,这会忽然巴巴的请了他来,果然就没什么好事,不知道是谁给她出了主意,这是准备拿亲事笼络他,亦或是……
“多谢长公主殿下了,不过我的亲事,昔日进京前,祖父曾说过会替我做主,不知是不是已经择定了人家,还须得问过他老人家再说。”怀瑾不等陈易安说什么,抢先说,“算来怀宇也不小了,长公主殿下若是有闲暇,到可以替他打算起来了。”
“罢了,既然你祖父这样说,就先写信去问过他老人家的意思再做打算吧。”陈易安点点头,对怀瑾说,“你随我到书房来。”
看着父子俩头也不回的出了门,长公主气得将桌上的画轴尽数摔到地上,恨恨的说,“你看看,你看看,是我不想和他好生相处吗?在他眼里,可有我这个母亲吗?”
“殿下息怒,您不觉得,大公子的脾气,已经比去年刚来时好了很多了。”女史忙过来将画卷一一捡起,和声安慰道,“大公子进京时年方十三,说亲事实在太早了些,他拿这样的说辞出来,无外乎是担心公主殿下说的人选在家事、容貌上不匹配,若是他细打听了,您今日拿的画像都是些什么人家,自然就明白您的苦心了。更何况,庆州那样的小地方,如今还有几户像样的人家,便是老大人有十分的心力,在那里又能给他找个什么出身的姑娘?如今陈家可是今非昔比,这长媳出身太低了,侯爷也不会同意的。退一万步来说,他有老大人做主又能怎样?您还有太后娘娘和陛下做主呢,回头找个机会,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后娘娘,一道赐婚的旨意下来,还不是您想他娶谁,他就得乖乖的娶谁?”
“哎,本宫知道,你这也就是安慰之词罢了。”长公主叹了口气,其实怀瑾什么时候定亲,定下什么亲事,她才不关心,她要惦记,也是惦记怀宇。只是她不惦记,架不住有人惦记。前几日进宫,皇后娘娘特意留下她说话,就专门提起了这个话题。
“他自己有爹有娘,我若出面张罗,只怕不但他不乐意,就是在侯爷哪里,也得不到好,还得落一身埋怨。”皇后娘娘先为娘家侄儿景云的亲事叹了回气,就有意无意的提到了怀瑾。长公主一听就不乐意了,这一年多,为了怀瑾的事儿,她每次进宫都被母后念叨一顿,无外乎是让她要有容忍的雅量,要多和怀瑾亲近,整得她烦不胜烦。
“有人为他张罗,是有人为他做的,你为他操劳的,是你做的。”皇后娘娘十几年如一日的端庄贤惠,屏退了左右,拉着她的手说,“妹妹的难,难道我做嫂嫂的不知道吗?今日若是换个寻常人家,你做嫡母的,要如何摆布一个庶长子,还不是凭你的痛快,娘家再没有不帮你的;只是我们不是寻常人家,在我们这个家里,也没有家事,只有国事。”
“皇后娘娘说这些大道理我也懂,可是怀瑾不过是个小孩子,他的亲事,和国事什么相干?”长公主听了大不以为意。
“这正是我今日留下你要说的,也不单是我要说的,也是你皇兄要说的。”皇后娘娘仍旧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当年,先帝之所以选了陈易安做驸马,不仅仅是因为你喜欢他,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那是自然,侯爷有大才,爹爹和大哥那是慧眼识英雄。”说起少年时的事情,长公主的神色缓和了很多,眼前又浮现出当年的初见,纵马而来的少年郎,三军在他面前都失了颜色,从此她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她的世界里就只有他。还记得她去爹爹面前说,这辈子非陈易安不嫁的时候,爹的迟疑和大哥的蹙眉,陈易安已经娶妻,可他们家要问鼎天下,难道能让女儿去做侧室?后来爹和大哥到底做了什么她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的盖世英雄到底穿了大红的锦衣来迎娶了她,他们举案齐眉,转眼也过了这么多年了。
“没错,先帝和陛下慧眼识英雄,才有了如今大齐的江山和社稷。”皇后并不打断长公主的回忆,只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但是如今,大齐虽然入主了西京,可离真正的江山一统,还差得很远呢。”
“还要侯爷去上阵杀敌吗?”长公主回过神来,脸上的神情紧张起来,这些年征战天下,最初,她是随在军中的,虽然没见过真正对阵冲杀的场面,可打扫战场的时候也路过过,那铺天盖地的血和残肢,现在偶尔午夜梦回,都会吓醒她。何况陈易安这些年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多少次身负重伤,几乎就没救了,她流过的眼泪,简直可以车载斗量了,如今好容易有了自己的疆土,还要打仗吗?“侯爷他前几年受的伤太多太重,如今这身子骨,可大不如从前了,皇嫂,真的还要打仗吗?”
“那是自然。”皇后点点头,亲自递了杯茶水给长公主,“侯爷的身体不好,陛下自然也是知道的,如果有人能如侯爷当年一般神勇,自然就不用侯爷再亲身上阵了。”
“皇兄说的是,怀瑾?”长公主有些回过味来了,“可他才多大年纪?”
“虚岁十五,也不小了,当年陈侯追随先帝和陛下的时候,也不过十七八岁,”皇后娘娘说,“外面的事,我不懂也不多问,但是陛下经常说,怀瑾之能,不逊于当年的陈侯。如今放在亲军营中还不到一年,不仅那些功臣家的子弟服他,就是亲军营上上下下,提起他来,也多是赞服,武艺就不说了,难得的是指挥军队,运转战阵,如今连陛下特意派去的主官也没什么可教他的。书中常说,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如今,怀瑾在陛下眼中、心中,就是这个一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