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兰将长椅从厂门口的东边移到了阴凉的西边,然后斜斜地一屁股倚在椅子上大口地喝着已泡好的红茶,大口的喘着气。
凌兰世居三江市,四代单传,祖上做过官,但不知什么原因从他的爷爷辈开始家境没落,到凌兰父亲这代时已近可归于无产阶级这个阶层了。奶奶是在青山上割荒草时让日本人一枪打死的。下葬时带着一只相当昂贵的祖传血色翡翠。这也是凌兰他父亲在以后穷困潦倒时,会去盗自己母亲坟的荒唐举动的诱因。血色翡翠倒是没弄到,但父亲却将他老妈坟中的一窝风水鱼吃个精光。凌兰这个比较娘的名字是他父亲到苏州西园游玩时,一老和尚拉着他的手一指其中的一个捧着兰花的罗汉说道;这就是你后代的化身。。。。并说到现在父亲这样就是前世的因果,只有广结善才能化解前面的怨,才能给后代带来福荫,,,,,。对于这种传说凌兰倒不是很介意,天性善良的他从小就不喜欢杀生。
个子不高但从小开始的锻炼让他显得十分敦实,再配上一张标准的国字脸让凌兰多了几分阳光也多了几分男人味。粗狂的外表总是欺骗着人们的判断,外表像草包的他却有着北方人的刚毅和豪爽,但也有着南方鱼米之乡的多情和温柔,多才的学识和机智更让他多了点神秘之处。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90年父亲死后,单身的母亲一直希望儿子回家团聚。家境的贫寒和家里的现实,让凌兰最终不得不放弃到俄罗斯空军深造的机会。92年24岁的凌兰退伍回到了当兵时就已在那的滨江金属制品厂保卫处,当了一名刚成立的经济警察。
清贫的生活让凌兰在和费紫鹃结婚生子后。早早的的挑起了生活的重担,这个时候,他的母亲退休后却做着个体户。从事着收旧货的生意,活是脏了点但钱却是实实在在的有的,但不知怎么她就是不愿拿钱出来开支。为这事被生活逼急的凌兰和他妈吵也吵过闹也闹过,但过后还是老样子,有时凌兰和紫鹃发牢骚时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虽来他父母是二婚的,凌兰上边还有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多嫁在省外)。
生活还要继续,为了这个家过的好一点,凌兰有时也接点出力气的活,拉拉货什么的,赚几个辛苦钱。今天的活是将两根八米长的粗钢管从西边的凤凰镇钢管厂拉到城里。八月的正午毒辣辣的阳光下来回近十公里的路程,一步一地汗水,要不是凌兰那壮实的像牛一样的身子骨否者早就晕死在马路上了,饶是这样回家后的凌兰足足在盛满水的大脚盆了躺了大半天。
现在凌兰像狗一样喘息着,徒弟小阿贵还是一如既往的迟到着。这个毛病有一半是凌兰惯出来的,作为一个班的带班长他完全有权要求小阿贵遵守劳动纪律,但连他自己也不把劳动纪律当回事怎么会去严格要求徒弟怎么样。关于这个事,队长陶望和干事王武王疯子等多次找凌兰说过,说过就说过,师徒两人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828分厂照例是我行我素。快半个小时时小阿贵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值班室门口,看到师傅脸色难看,小阿贵识相的快步走进房间,,,,,,。
小阿贵不姓小但由于其与《星光灿烂猪八戒》里的猪八戒的凡身极其相似于是好事的人就给起了这个外号。这也是个给家里宠坏的主。殷实的家境加上三房格子的因素让其既嚣张又跋扈家里谁多治不了他,直到遇上凌兰那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为此他父亲那是相当感激凌兰。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换好警服的小阿贵出来时随手扔了一包中华给师傅,立马让师傅的脸色好看多了,随后又抽出一根中华给师傅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根后,两人默默的吸了几口后凌兰装模作样的说道;陶望刚在对讲机里问你了,我说你下车间检查安全去了;小阿贵连连点头,对于自己的这段胡侃凌兰一方面是也觉得不能老是这样散漫下去另一方面叫无功不受禄。这么一说抽起徒弟的中华就理直气壮不少了。:今天来亲戚了所以来晚了小阿贵解释着。抽完一根烟照例小阿贵掏出一支蜂皇浆切开瓶口吸了起来,对这个动作现在凌兰是见怪不怪了。上次警队集训爱子的小阿贵父亲还买来了人参让小阿贵补补,后果是在训练时直接鼻子飙血把一队人吓个半死。喝完蜂皇浆的小阿贵仿佛打了鸡血自个到岗亭处吆五喝六起来,与下班的女工打情骂俏。看了看快到下班的点了,凌兰关照小阿贵扎好武装带站在厂门口维持下班的次序半个小时左右有两个小伙子用自行车驮着一包东西向门岗上走来。到门口时其中一人递上了一张出门证,扫了一眼单子凌兰没按以往的规矩放行而是命令将袋子打开,因为在他看来两人的神色不太正常。打开的袋子里是两付钢制变形器与出门证上的一副不符。凌兰沉着脸问道:你们是哪一个部门的?货是送到哪里去的?;两个小伙明显有点慌乱,其中一个扭头就往回跑另一个就傻傻地站着。小阿贵想去追但让师傅给制止了,估计回去叫人这没什么好怕的。对这种夹带私物的事凌兰在总厂看得多也查的多,从食堂的大叔大妈夹带下脚料,瘦精肉再到厂里的干部职工夹带吊扇,冰箱,锌板,铜板,再到厂里幼儿园的阿姨私藏幼儿的饼干,水果五花八门。最终结果是像《西游记》里孙悟空打妖怪一样有背景的给放走,啥也没啥的就是严肃处理。但无论上头怎么做,凌兰还是抱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想法,尽量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今天这事回去重新开个证明过来,也就解决了但闻讯赶过来的金工车间负责人盛扬却盛气凌人,丝毫不将凌兰他们放在眼里。他那五大三粗的高大身子没到门口时却已近对凌兰他们吼起来了;**的多大的事啊?不就是写错了吗?改过来就是了要这样一本正经做啥?:听到这话凌兰虽来很是不满但没去搭理他,了赶走了看热闹的工人凌兰随他去闹反正没他的许可货是拿不走的。他想让他发泄一番后说明道理补个手续双方有个交代就行了。毕竟还要在这个单位混个几十年了。凌兰不想把事情做绝了但是盛扬更来劲,后面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凌兰,:走,不要和这帮看门狗一般见识,他们算什么东西,,,,,,:这句话伤了凌兰的心,前不久凌兰的高中同学夏风结婚几个要好的同学在夏风家里一起喝点小酒表示庆祝下,一个班50个人几年下来留在厂里的已不足一半了,但关系好的还是不时联系下。凌兰不会喝酒的那天勉强和了一点点啤酒,中间在电工大修组的陈五六对着凌兰嘲笑地说道:你怎么去做厂警了?那是看门狗,,,,,,这话从同学嘴里说出让凌兰很无语也很窝火。一家人不知另一家的事。凌兰不是没有机会但很多事没有想象的简单,凌兰不要说上俄罗斯深造就是回厂后回三江市后还是有机会有更好的发展机会,问题是对一个刚好勉强维持生机的家庭来说那还有多余的钱去打点去疏通?那天凌兰可以说没喝酒但他的心却让一帮好友刺的偏体凌伤。今天盛扬又将这句话挂在嘴边时,凌兰能不怒吗?一个箭步抓起桌上的警棍拦在了即将出门的那三人面前,怒吼到:我看今天谁敢走?:愤怒的气场将三人直接镇在了门口,不知就里的小阿贵虽没明白师傅的变化但对师傅绝对的信任和忠诚让他也快速地抓起了警棍窜到了师傅的旁边。双方对峙了短暂的十几秒后,回过神来的盛扬诺诺地说道;这是给王成东的金太阳厂里加工的配件,不信可以问问。:对于王成东凌兰很熟悉,他是凌兰厂二把手吴岚的老公,而这个吴岚祖上和凌兰奶奶家还是亲戚,王成东也是个当兵的转业后在老婆的安排下接手了本是滨江厂的三产企业金太阳索具公司。几年下来风生水起开始有模有样。
看到对方软下去了凌兰也没得势不饶人,只是平静地说道:你确定是两付加工给金太阳的?::“确定,确定。”在这个时间点上凌兰知道就是下班时间到,办公室里如没什么迫不及待的事要办大家总会拖上一会再走,因为他们的头老王同志将部队的很多东西及工作作风带到了厂里。以至于厂里人见老王如同老鼠见猫一样,更不要说去欺骗他。走进内屋凌兰将电话打到了金太阳采购部找到了负责人王仁贵,因为是熟人没有客套,上来凌兰就问:“你们厂叫828金工定做了变形器没?:”那边回答说定的。:“那么定做几付啊?”对方回答是一副,:“好,知道了,谢谢了。”对话全程盛扬是听到了,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他深深知道,这个一副工架模具在当时只有月薪五六百的年代,可以抵上一个工人近两个月的工资了,后果可大也可小,厂里这几年偷有色金属出去被抓送劳教的已有十几个了。
到了这个地步盛扬变成了盛软了,凌兰摆了摆手谢绝了递过来的香烟,而是拿起对讲机呼叫陶望过来,简单汇报了情况后,回头凌兰敏锐地感觉到了盛扬脸色的变化。凌兰估计要出幺蛾子了,事情有可能不了了之了。总厂离828分厂不远,不一会陶望开着边三轮就到了,一进门陶望就半开玩笑地说道“恭喜你有一次立功啊”凌兰撇撇嘴没说啥,两人原来在一个车间共过事。陶望的老婆还与凌兰在车间开过对班所以两人关系较铁的那种。看了看实物又看了看出门证,陶望接过盛扬递过来的香烟开口问凌兰“那么凌班长这事怎么处理啊?”凌兰这个气啊,心说我叫你来是问你怎么处理的你把皮球踢过来什么个状况?没搭理这个茬而是顺手接过了盛扬发来的香烟,你队长多已警匪一家亲了,我还装什么清高,吸着烟沉默了一会凌兰说道“只有我这边好交代,总是要听队长的”此时已近不像在处理问题倒像在谈生意了。陶望同样没说话而是很随意地翻看着工作台帐然后说道“这个月的安全罚款完成了没有?''凌兰所在的这个企业一直是安全问题的重灾区,问题不断伤人也不断,不仅有悲痛的工伤死人之事,那种断手指断脚的更是隔三差五就发生,而由于违反操作规程导致的机器零件飞出伤人和断手断脚的问题历届领导多头痛不已,这不针对最近几个月安全形势不好的现象厂里不仅提出了重奖也提出了重罚。任务最终是以罚款指标的形式分解到了各个班组。对于加强安全管理凌兰倒是赞成的问题是去罚在一线上班的操作工的钱,凌兰有点于心不忍,毕竟他也在车间干过,知道在那种恶劣的工作环境下赚点钱是不容易的。但工作还是要做,这种矛盾的心态让凌兰在处理问题时尽量已教育为主,在针对避免不了的处理时往往按最低的处理。现在陶望提起了这个事一下让机敏的凌兰明白了两个事,一,事这件事陶望和盛扬肯定关系可以这个从他听到陶望要来脸色变化可佐证,另一陶望同样不希望将事情往不好得地方发展。明白了这个道理凌兰还能怎么说呢,当来是随了陶望再说了,想到这里凌兰说道“这个事我看这样,我这边按规定是要罚款的,完了就由陶队带回处理。”陶望很满意这个处理意见“那么就罚款两百元,人和东西我带回去。”说完朝盛扬奴了奴嘴,盛扬心领神会地出去了,一会的功夫夹着两条红梅香烟出现了。陶望接过香烟递给了凌兰。到这个时候再装清高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泰然地接过香烟然后对盛扬说“那就交上两百罚款走人''.d对于这个不把事情搞大的处理意见他是相当满意,所以掏罚款时那是相当爽气的。临走时陶望不忘再次敲打小阿贵叫他注意劳动纪律。对于陶望这时这种脱裤子放屁的话,师徒两人不约而同地当成了耳边风。
送走了陶望他们,回到值班室凌兰关照小阿贵将罚款金额写成了一百,违章任务变成了外来人员闯厂区不听劝阻罚款。‘那另一百呢?''小阿贵不解地问道“那放在下一个月,我们不是好轻松一点了么?反正不进自己口袋就没有问题地。”说完凌兰将其中一条香烟递给了小阿贵。小阿贵咧着嘴露出两颗超大的板牙笑了。
晚饭是在食堂吃的。大师傅看见凌兰他们来打饭,照例很巴结地多打了点肉和菜给小阿贵和凌兰。饭后休息时,几个车间的班长和考核员陆陆续续地坐到了门岗上的空地上开始海阔天空地聊着天,90年代地很多企业还没完全脱离那种乡镇企业的风气。就是凌兰所在的这家行业标兵市属大型集体企业,也还没走上正规管理地道道用王武地话说;这就是个大型乡镇企业。话有点刻薄但却是最好的写真。同样的828分厂从建厂伊始,从第一任厂长开始就没以身作则,劳动纪律散慢,管理松懈,上上下下钻企业空子为自己捞好处地现象比比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底下只要有一点小权地管理员也是上行下效。而这种风气在全场比比皆是。凌兰当来不会为这而感叹,对于他来说做好本职是最重要地事。到了晚上八点光景凌兰关照小阿贵看好大门,自己下车间查看安全工作,虽来车间里的温度很高,超声也很大,但活还是要做的。拿起手电筒,带戴好帽子凌兰往车间走去。看见凌兰进二车间几个长发飘飘没戴工作帽的女工四下乱奔寻找工作帽,凌兰很不满意,要知道在凌兰进这个厂的前一年一个二十岁的女的就是因为**被机器卷住给活活卷死的。走到那几个女工面前凌兰恼火地说道''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那个帽子不是为我戴的,戴在头上是热,但总比你们少个身上地部件要好吧?再发现一律罚款,叫班长来求情也没用“说完离开了二车间。。。。。当巡视到最后一个细绳车间时,身上衣服已被汗水吸住了。这最后一个车间班长是贾文丽,这个风骚地女人一直缠着凌兰让他很头疼。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时,贾文丽发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