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后,已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时近中秋,雯金与好友陆曼卿相约,前去城外的红螺寺上香散心。
陆曼卿是国子监司业之女,那日在方家的宴上与雯金结识。这些姑娘中,她对雯金最为友善,非但不介意雯金的出身,且与雯金十分投缘。
陆曼卿挽着雯金,二人一路拾级而上。陆曼卿拍拍雯金的臂,嬉皮笑脸地凑到她跟前:“你不知道,我今日为了陪你,可推掉了宋国公府的宴。”
提及方锦昕,雯金便怒火中烧,火气从心里一路烧得她两靥滚烫火热,后槽牙咬得紧紧的。但她不欲让曼卿瞧出端倪,只能按下怒火,奇道:“宋国公府?为着什么办宴席?”
陆曼卿也说不上来究竟,吞吐道:“听我娘说,是为了给他家小世子相看夫人。”曼卿靠近雯金耳侧,压低声儿:“虽后来太///祖爷打压功臣,他家稍有没落,自比不上现在京中炙手可热的临江侯府。但毕竟也曾娶过郡主,手握丹书铁券,家世也算不错。”
雯金不禁暗自思量。余泽徇今年才十四岁,比自己还小两岁,这相看是不是太早些?再又想到那日街上所遇的道人,她心中愈发别扭…雯金怕曼卿觉察出她神色不对,飞快地恢复先前严肃认真的神情:“这不是咱们该议论的。快走吧,到大殿了。”
进殿中后,自有小沙弥为两人送上香来,雯金恭捧过香,奉到佛前,两眼半阖,心中默念道:“望佛祖佑我一家平安,父亲生意昌隆,”顿一顿,续说:“还有…信女能顺顺利利有一个好归宿。”
祈罢睁目,仰头一望佛祖慈眉善目之像,雯金心中稍定。
雯金与陆曼卿起身向殿外走。红螺寺离城中不是很近,她们本就出发得不早,现时天已渐渐擦黑,天尽头落日熔金,绮霞铺就。曼卿将雯金挽得愈紧,颤声道:“看来今晚势必要住在寺里了。”
雯金虽带着不少家丁护院,都是平日往来扬州、京城押货的。可第一次独身居住在外,雯金心里也发怵。她明明自己也害怕,却勉强展露笑颜,安慰曼卿:“没事儿,有护卫呢。”
寺中清静无声,唯有钟磬之音笃笃作响,浑凝厚重,倒可抚慰人心。一道清澈明朗的男声落进雯金耳里:“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赵姐姐。”
回头一望,竟是余泽徇。
雯金现在一见他,就紧张得想落荒而走,她尽力稳住心神,上前曲膝,干笑道:“也没想能在这儿遇到小世子。”
她当然想不到自己听说她来了红螺寺,快马加鞭疾奔而来,赶在城门下钥前到了这寺里。
余泽徇紧抿的唇线勾起一个笑弧:“我方才听这位姐姐说,今晚两位姐姐今晚要住在寺里,恰好我也要住这儿。两位姐姐大可放心,必不会让两位姐姐有危险。”
陆曼卿闻言,先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暧昧地朝雯金眨眨眼,抢在雯金前面回答:“如此多谢世子爷了。”
雯金自然能读懂陆曼卿神色里的意思,但她心里也觉出,这小世子待她似乎尤为不同了,只能强装镇静,嗔了一眼陆曼卿,意思是:别瞎想!
三个人说过几句话,雯金和曼卿便去早已定下的厢房休憩。简单洗漱过,小沙弥为雯金一行人端上素斋。
虽不见一点肉星,但一种蔬菜,可做出数种花样,雯金亦是吃的津津有味。
“咚咚咚”几声叩门,而后听见脆生生的一句:“赵姐姐,在吗?”
雯金无奈,起身亲去开门,一打开门,就见余泽徇立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天灯,露出一排灿白的牙齿:“快到中秋了,我陪姐姐放个天灯吧?”
话罢,也不等雯金回答,就先迈步走在前面。曼卿已忙不迭拿来披风给雯金披上,连推带搡地将雯金送出门,调侃道:“还等什么,快去吧。”
雯金没法子,跟随在余泽徇身后,一步一趋。绕行过假山叠石,从几个树木葱茏的小道中穿行而过。
天边悬着半弯残月,月色洒在他青色衣袍上,随他走动的步伐,流淌着水一般的光泽。
雯金脑中细想这些日子种种,再加之现在独邀她一人去放天灯。到底有过前情往事的,从这几个举动中,雯金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从侧后看去,余泽徇皮肤白净,鼻梁高挺,瘦削清矍的面庞更凸显出精致分明的下颌棱角,气质尚且青涩,不染世俗世故,一看就是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的翩翩佳公子,未吃过半点苦头。
雯金垂下眼眸,心中思绪纷扰。不得不说,这小世子倒是一副好皮囊,可惜二人注定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