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商丽歌开口,听雪已先一步喊冤:“听雪不解,连枝早已不是我的丫鬟,她犯了错与我何干?”
连枝面上一白,猛地抬眸,听雪却不看她:“若是她说了什么,也定是受人挑唆要陷害于我,还请公子明鉴!”
连枝又气又急,她顾念以往主仆情分才应下这事,只待姑娘重新入了红袖榜再伺候于她,可对姑娘来说,她竟是随手可弃么!
眼见公子目色如霜,连枝心下一凛,若是明姑她可能还有一条生路,可若是公子,连发卖都是轻的!
“公子容禀!”
连枝一咬牙,此时哪还顾得上什么主仆情分,只将实情和盘托出,包括听雪如何与李万密谋,李万如何在酒中动的手脚,自己又是如何陷害商丽歌及欣荣二人,林林总总,可谓详实。
“楼中早有了商姑娘和欣荣的流言,听雪说只要坐实了这个,商姑娘便再无翻身之地,说不定会被立时赶出小重山,连红楼都待不下去了。”
听到最后,欣荣眸中泛冷,身侧双手忍不住渐渐握紧。
李万听得两股战战,见公子眸中森冷,立时指了听雪道:“是她,都是她出的主意,公子饶命,我只是一时糊涂……”
“李万,你胡说什么!”
听雪大怒,恨不能立时撕了他这张嘴。
两人之间的攀咬听得人不耐,闻玉冷道:“废了他的手,赶出楼去。”
李万一怔,立时汗如雨下,张了张口却是连喊都喊不出来。
听雪亦骇得软倒在地,忍不住去扯公子的衣摆。然公子连退几步,不曾让她触及半分。
“至于你,一并发卖。”
身后的人来拖听雪,她哭叫几声,蓦然神色一厉,指了商丽歌喊道:“公子莫要被她蒙骗,就算我不设这局又如何?她同那个哑巴早有首尾,他们狼狈为奸!即便处置了我,整个红楼的人也都会知道,这哑巴就是她的相好,他们男盗女娼——”
闻玉眸中一沉,欣荣却是猛地扑了过去,狠狠甩了她一掌:“你给我闭嘴!”
听雪怔住,除了公子,在场众人皆目露异色,就连商丽歌也微微一惊:“你会说话?”
殷千千与覃羽对视一眼,这声音……
欣荣在商丽歌跟前跪下,一手扯下头顶发带,乌发垂落,令他原本清秀的五官更多几分娇色。
最震惊的莫过于听雪,她瞪大了眼,见了鬼一般:“你、你是女的……”
“是,我本是女子。”欣荣冷道,“所以你说的那些首尾相好,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闻玉未再看她一眼,只道:“灌了哑药,发卖出去。”
身后的人不再耽搁,立时拖了人下去。欣荣叩头道:“骗了姑娘是我的过错,请姑娘责罚。”
商丽歌微微扬眉,倒也不算是骗,只是不曾想到,她连不会说话都是装的。
她想静静。
这事闹到现在,夜已然深了。待人都退下,亭中便只剩公子和商丽歌二人。
“她的身份,你早就猜到了?”
商丽歌点头:“我记得公子曾经吩咐过,将杜刺史的亲眷接到红楼来。她虽吃了不少苦,但身子骨一看就比寻常人娇弱,且她总是有意防备不让人触碰,我便起了疑心。”
“想来她装作不会说话,也是为了隐藏身份吧。”
濂州水灾贪污案,杜刺史被斩,他一生廉洁奉公,又何曾想过会是这般结局。可怜他的亲眷,不是流放就是发卖,欣荣得公子相救,才能在红楼勉强安身。
“你倒是机敏。”
商丽歌笑了笑,随手倒了杯酒:“这事闹的,白白浪费今晚这么好的月色。”
商丽歌看了公子一眼,举杯道:“还未谢过公子,这杯酒便敬公子吧。”
从前,楼中姑娘们的龃龉自有明姑出面,公子从不过问,今日既亲自前来,也是替她撑腰的意思。
商丽歌自然领情,见闻玉不动,便又上前一步:“多谢公子。”
月下美人扬唇浅笑,眸光盈盈。紫玉面具下的深眸微微一动,闻玉破例,接了她那杯酒。
然浅尝辄止,闻玉忍不住蹙眉:“太腻。”
商丽歌一怔,回眸看向桌上。两壶酒竟摆在一处,方才她顺手拿了,莫非……
商丽歌忙拿过酒杯闻了闻,果然一股甜腻味道,心下顿时一个咯噔。
“公子……酒量如何?”
闻玉沉沉望着她,声音也并无不妥:“尚可。”
商丽歌松了口气,既是尚可应是无碍,一杯而已,她们几人方才也喝了,倒也不至于一杯就倒。
然下一秒,公子却微微倾身,两人鼻尖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寸,商丽歌甚至能在公子眼中看见自己的影。
他压低了声线,如同耳语的低喃听得人耳尖发热,他道:“替我将面具摘了。”
商丽歌觉得自己像是受了蛊惑,伸手绕到他耳后,替他解开面具的系扣。
精雕玉琢的面容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即使商丽歌已见过多次,这般近距离地看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悸。
公子似被她眼中的惊艳取悦,微微勾唇,伸手将面具稳稳当当地接在手中,动作流畅如常。
然商丽歌看着他微红的双颊和眸中的潋滟沉色,顿觉不好。
果然,公子拿到面具后又伸手给她:“帮我戴上。”
商丽歌:……
公子见她不动,眉心微蹙,随即又欺近了一些。商丽歌一惊,两人的距离本就已经很近,再近便要相互触及,不由往后退去。
然她身后便是石桌,这般一退几乎是坐在了桌上。
闻玉俯身一撑,将她彻底困在臂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