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商丽歌依旧神色淡淡,对李万所言仿若未闻,听小厮打满了十下,便又淡声道:“再加二十。”
李万面色一变,又是威逼又是破口大骂,其间混杂着嚎哭惨叫,到最后只能哀哀求饶。
众人看着,觉得心惊肉跳的同时又很是痛快。
直到明姑身至。
李万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对着明姑哀嚎道:“姑姑救我呀,我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姑娘,要叫姑娘将我活活打死呐!”
这笞打只伤皮肉不伤筋骨,李万虽痛得面色发白,但离送命显然还有不少的距离,他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若非那声音依旧中气十足,听他说的似是要当场去世一般。
明姑看他一眼,只问商丽歌:“出什么事了?”
商丽歌唤欣荣上前:“卷了袖子让姑姑看看。”
欣荣垂眸,依言将袖子卷起。他身上的伤已养了好些时日,可即便如此,依然能看到那深深浅浅的抽痕,如今又添了新伤,条条见血,可见施暴者下手有多重。
李万抢白道:“这小子就是贼骨头一个,平日里不好好干活我才教训他,如今他跟了姑娘更是不将我放在眼里,方才还捡了瓷片要杀我呢!”
“姑姑你看!”李万举手露出虎口的伤,“血还没干呢!”
商丽歌凌凌望去,勾唇冷笑:“好赖话都让你说了,怎么,是欺负我们家欣荣不会说话么?”
商丽歌走到打翻的食盒旁,问:“做饭食的是哪位?”
邵大娘颤颤巍巍道:“是、是我。”
商丽歌望向她,眼中神色平静似能安抚人心:“方才瞧见了什么,你如实说来。”
邵大娘被商丽歌看得心头一定,又见欣荣垂了头不语,一咬牙将方才所见如实道出,包括李万的那些污言秽语,也一字不差。
“人证物证俱全,姑姑,依红楼规矩,李万可是当受竹笞四十?”
明姑颔首:“不错。”
“既如此。”商丽歌转身,看着李万掀唇一笑,“还有十下,便一下都不许漏!”
李万骇得一抖,不等他求饶,那竹板又狠狠落下。
“可解气?”
欣荣一怔,看了看商丽歌又看了看李万,默默点头。
解气的,原本憋在心腹的一口气,如今才算痛痛快快吐出来了。
商丽歌这才同明姑告辞:“我先带欣荣去疗伤,这里就劳烦姑姑看着了。”
李万见她走了,又哭着向明姑讨饶。
“姑姑,我好歹是红楼里的老人啊——”
明姑却是嗤笑一声:“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再加十下。”
李万面色一变:“姑姑就当真不担心我离开红楼么,为了这么个小蹄子……”
明姑目色倏冷:“公子身边的人岂容你诋毁?你要离开红楼无人拦你,但若再出言不逊,我便立时拔了你的舌头,将你抬出红楼!”
李万听得瑟缩,只能咬牙挨着背上剧痛,再不敢出声。
待五十笞打受完,李万已是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了。众人各忙各的,竟无一人上前扶他,李万气得咬牙切齿,这帮狼心狗肺的,待他好了,看他怎么收拾他们!
眼前骤然出现一截雪色裙裾,李万抬眸望去,愣了愣才认出来人:“听雪姑娘?”
听雪哀叹一声,面露不忍:“李大哥,你可是受苦了。”
***
商丽歌带着欣荣回到小重山,面上的沉怒才显出来,不等她开口,欣荣便已“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商丽歌哑然半晌才道:“你这是做什么?”
欣荣红着眼不语。
商丽歌叹了口气将人扶起,又找了些药出来,翻过欣荣的手心,果见其上血迹斑斑,方才还握着拳不让她瞧见。
商丽歌给他上了药,药粉渗进伤口瞧着便疼,然欣荣依然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早已疼习惯了。
他身上的伤不少,商丽歌只处理了些方便上药的,又见他颈下隐约也有红痕,便让他将衣领稍稍掀下些。
然不等商丽歌伸手,欣荣便已捂了领口“腾”地起身,连连摇头。
商丽歌微微眯了眯眼,见他抗拒便也未再继续:“药你带回去,自己慢慢上吧。”
上了药,商丽歌方同他秋后算账:“今日之事,可知错了?”
欣荣点头,取了纸笔写道:“给姑娘添麻烦了。”
商丽歌瞧了一眼,险些气笑:“就这?”
欣荣愣了愣。
商丽歌肃容道:“我知你是为了维护我方同他动的手,然命只有一条,李万那么个泼皮无赖,有什么值得你同他拼命的?”
欣荣一怔,知晓她是瞧见他拿瓷片的模样了。
方才那一瞬间,他的的确确是想杀了李万。可她竟不是为了他动杀心生气,而是气他与李万拼命不值当。
欣荣喉间一哽,似是自娘亲阿姊相继故去后,再没人这般在意他的这条命。
他的命是公子救的,尊严是姑娘给的。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故人英灵在上,只求保佑他们一世无灾无难,平安喜乐。
保佑他大仇得报,沉冤昭雪。